西湖边摆摊卖字画的女子:黄媛介 楷书册页

　　黄媛介，约1614～1668年，字皆令，自号禾中女史、天香女史，嘉兴人。黄媛介出生于一户书香人家，出生时家道没落。她天资聪颖，“好吟咏，工书画”，十二岁就能写诗。在当地名气很大。书法宗钟王，人比其为古代的卫夫人，善小楷，“笔意萧远”，仿黄庭经最精;工诗赋，又善画山水，得吴镇神韵。

　　她与父亲好友的儿子杨世功订过娃娃亲。待嫁之年，杨家很穷，拿不出聘礼娶她，杨世功只好跑得远远的。黄后来拒绝了条件比杨家更好的追求者，这让杨世功很不好意思，他也不想就此躺平，赶忙回到家中娶了黄媛介。两人成亲后过起了穷日子，杨在科举考试中又名落孙山，只得卖畚箕为生。

　　黄媛介其实是可以安于清贫的女子，否则当时她便不会选择嫁给一个穷书生，然而后来他们穷到三餐都难以为继了。明朝灭亡，世道动荡，百业萧条，买畚箕的人也少了，夫君没有能力养家，黄媛介只能自己抛头露面，卖字画，养活一家子。

　　其《夏日纪贫》曰:

池塘水涨荇如烟，燕啄萍丝翠影悬。

高壁阴多能蔽日，新荷叶小未成莲。

著书不费居山事，沽酒恒消卖画钱。

贫况不堪门外见，依依槐柳绿遮天。

　　在西湖畔的桥头，黄媛介支起一个小摊子，帮人写对联，画画等，有时她的丈夫也会拿着她的字画，去一些人家兜揽生意。她以自己的才华支撑起一家的生活。然而她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生活的重担，还有随之而来的流言。

　　女子出来摆摊，连兄长都对此不满，更何况是别人。有人因此还污蔑她“近风尘之色”。用现代人的眼光看，摆摊凭的是她自己的本事，然而当时一些因循守旧之人可不这么认为，一方面她备受争议，另一方面她也得到了当时很多文人如吴梅村等人的欣赏。柳如是曾劝她去士大夫的酒宴上写诗，以期得到更高的收入，她还是拒绝了。她可以摆摊，但她不愿意做这种类似艺伎的工作。

　　除摆摊之外，黄媛介还做闺塾师，给一些达官贵人的孩子授课，可以得到一份收入。她名气大，有不少人家抢着要她做家庭教师。

　　有一回，一个高官强迫她去天津做闺塾师，她可能并不想去，因为在江南就可以赚钱养家了。只是对方以强权相逼，她又不得不去。

　　施闰章《黄氏皆令小传》载：“会石吏部有女知书，自京邸遣书币强致为女师。舟抵天津，一子德麟溺死。明年，女本善又夭。介遂无子，懑甚。南归，过江宁，值佟夫人贤而文，留养疴于僻园，半年卒。”

　　从江南到天津需乘舟远行，路途遥远奔波。若不是被强迫去天津做教师，她就不会失去孩子，郁郁而终。她之所以去做闺塾师，主要是为了养家，可家却因此散了。这种生命之重她又该如何面对?如果说，原先奔波养家虽然辛苦，还有盼头，那么家散了，她的人生似乎失去了最美的色彩。

　　不那么幸运的一生，她曾以积极的态度去应对。为生活辗转飘零，四处奔走。在那样的时代，以女子之身出来赚钱养家，承受着各种守旧者的非议，黄媛介的意识和行为是具有超前性的，证明了女子也可以独立自强。

　　黄媛介也是一个有着大格局的女子。她所思所想的不仅仅是她个人的苦痛，还有对国家的关切。其《九日吟》：

闲秋寒色亦如春，残柳丝丝绿不匀。

池满未平新涨水，瓶空难辅旧罍贫。

一年何物供吟色，九月无衣授远人。

何处登高怀故国？式微歌罢想沾巾。

　　她在《五绝》其一中写道：

倾橐无锱铢，搜瓶无升斗。

相逢患难人，何能解相救?

　　当她身上没有钱财，瓶内也缺乏粮食时，遇到了跟她一样遭遇苦难的人，她想到的却是“何能解相救”，她牵挂的，不仅仅是自己，还有国家，以及大地苍生的命运。

　　历经时代巨变，有多少人为了生活改变了自己的初衷，但黄媛介没有。其《离隐歌·序》言：“虽衣食取资于翰墨，而声影未出于衡门”。不管是卖字画，还是做闺塾师，虽是为了生活，她依然守住了内心的底线。

　　姜绍书在《无声诗史》中提及黄媛介，言：“乙酉鼎革，家被蹂躏，乃跋涉于吴越间，困于槜李，踬于云间，栖于寒山，羁旅建康，转徙金沙，留厚怨而不怒，既足观于性情，且可以考事变，此闺阁而有林下风者也。”

　　黄媛介 楷书册页

　　黄媛介 楷书册页

　　黄媛介清雅的外表下，是坚贞独立的品格。她在诗里写道：

懒登高阁望青山，愧我年来学闭关，

淡墨遥传缥缈意，孤峰只在有无间。

　　“淡墨遥传缥缈意，孤峰只在有无间”，她就像那座孤峰，远望，是如此飘渺独立。近观，树木呈现出一种清雅的姿态，却也有着坚硬的品性。

　　黄媛介《楷书七言诗扇》纸本 15.5×47.5cm 天渡楼旧藏 北京匡时2008春拍

　　黄媛介楷书《洛神赋》金笺 16×51.5cm 1641年作 北京匡时2009春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