摘要: 来源: 来源: 中国书法网
读拓、帖随记 (二篇)文/魏琦故态脱去:“散氏盘铭文”从某钟意义上说,散氏盘铭文也是一种“鸦涂”,用笔稚拙,线条粗朴,字架摇摆,章法无序
来源: 来源: 中国书法网
读拓、帖随记 (二篇)
文/魏琦
故态脱去:“散氏盘铭文”
从某钟意义上说,散氏盘铭文也是一种“鸦涂”,用笔稚拙,线条粗朴,字架摇摆,章法无序,读它有一种野性的憨态跃然纸上,似酒后无拘无束。可读进去,那是真正叫做“老天真”。
率意中有力的稳健,稚朴里深藏着老辣,凝重缚不住空灵,章法看似横躺斜靠,却字字如栽梅绕屋,结茅竹里,散而聚中气象耸然。显然这是端稳厚重金文的旁逸,真正的金文强调装饰意味,讲究笔划对称,字款严饬而凝重。尽管西周时期铭文书法法度森严,总是有脱胎的天机,换骨的勇气呼唤着超拔的人。书法上的自由放达是思想上放达自由的表现,它对应的生命宇宙观不甘固步,注定有人想在运动中打破。此时,最好的武器便是天真。
所以,它的破局首先从书写速度开始,规范的金文你不是一笔一划总沉醉于匀速里么,野性是不甘亦步亦趋的,那我就加快书写时速,让线条朗润起来,变迟滞为畅达,将古拙添灵动,流动起来的笔速让字口呈现出灵迈流丽的美。再看看,字的走向也被扳倒了。西周金文通常以纵势安身立命,而散氏盘却有“平躺”的,“投怀送抱”的,一个个大大咧咧,横的霸道,斜的牛气,开张纵横中,如林中横七竖八的“七贤”之君,天塑可爱。而那些异想鸿来的笔画处理,粗短得憨厚又超迈,一如老妖操刀,神机妙理。
当然,天真并非意味一路莽撞撒野,要不,天真何以藏老。散氏盘铭懂得攻守平衡,深谙书写如同黑白对奕,品味它的笔锋和章法玩味十足。其笔锋全无挑尖拖曳,起头结尾,“无垂不缩,无往不收”,笔到意尽,嘎然而止。看似愣头愣脑,守实怀虚,赢得不屑表现而又深沉的表达。而它的章法纯粹一派散点,峭壁缝隙俨然生成奇松一片,错落有致,参差进退,不规则中摇曳呼应,展现的又是“胸有丘壑”的自然天成。
散氏盘铭像煞了顽皮,天真之花散发敏慧之香。它以破而立,以野而文,以出而归,道家的藏、简、空、拙思想掌控着笔墨神韵,古象奇态超越了西周礼乐秩序。天真的憨态,天真的稚意,天真的率性唯我而出。就像常理:河流有桥,人从桥上过,水从桥下流,可有人偏逆此常理:清溪点石,摇摆跳跃,游鱼足旁,云云野趣。
于是,如此独特有趣的“步法”成为发足之地,后世把它的延伸叫“草篆”。
四十七骊珠:《伯远帖》
史上书法三件珍宝齐聚,为其辟一“金屋藏娇”,也只有乾隆做得到。养心殿里的“三希堂”于是为王羲之《快雪晴时帖》,王献之《中秋帖》,王珣《伯远帖》平添了不少御笔尊印之佳话。
三件稀世之宝都姓“王”,可见晋的王府多豪气,放在今天简直会“爆屏”。王献之是王羲之儿子,王珣是王羲之侄子,上帝把书史的高峰留给了东晋,东晋半壁光焰却来自“王府”。都说“盛世”重收藏,仿佛等到铁树开花,“三稀”会师于乾隆的雅怀,结束了千年颠沛流离,从此幸甚也哉。
要说三件珍宝最搏他老人家喜欢的是哪件,那就得掂量他御笔题款了。坐头把交椅的当属王羲之的《快雪晴时帖》。皇上留下眉批:“神乎技矣”四字,似言未尽意犹不过瘾,又补充了一个大大的“神”字压卷。“神”可非“好”,不是随便赐予的,一而再再二三把玩,乾隆都赞不绝口,这一千均如鼎的“神”字,是他折服“神来之笔”反复叨于读帖时的下手。排在第二位应是王献之的《中秋帖》了,皇上御书“至宝”二字,爱极略见一斑。“至宝”与宝重、珍宝等当然不是一个极别,宝中之宝,是之谓也。而王珣《伯远帖》题一行“江左风华”,虽字大,相比其它两帖题旨却寡淡得多,逊色不少。所以王珣《伯远帖》妥定位居第三。
人说“镜有龙盘可照心”,乾隆酷爱三帖不愿与众卿同好,宁可“阿私”于“三希堂”,无论如何比唐太宗执意带着《兰亭序》一齐消逝于人世要超拔豁达得多。偷闲侧身于“金屋”,雅羡心手,从容秘玩,让自己或飘览成仙,或抱月而梦,或拈笔借芳,看件件宝爱魂消烟云,真是情何限。王家父子的书法在圣上内心的尊位由此可见。
可世间逆袭的事是常有的,经后人鉴定,《快雪晴时帖》是唐人的摹本,《中秋帖》是米家山依据王献之《十二月帖》所临摹,如此,王珣的《伯远帖》作为唯一真迹,便迎来了“上位”。
其实,《伯远帖》足可与“二王”两件作品争辉,全在于它笔法的真实性。《快雪晴时帖》若干字的锋颖贴上了“唐人的标签”,少数字还泄露了描凑的经意,古质添了“今妍”,晋书的“井水”被唐书的“河水”犯了,失了真味。《中秋帖》却有“冰纨掺假”的意味,后人指正笔画:“大似肥婢,虽非钩填,恐是宋人临仿。”无疑,米家山在妙临这幅仙手墨宝时,挟带了自己纵横八方的“私货”,肥劲的神韵确有他行草“同胎”气息。而《伯远帖》恰恰异趣,运笔自然,带有几分天真气。笔划工稳又见舒逸,倚侧飞动的结体与笔断意连的行气是晋人那时俊朗、潇散的特有神俊,纸上合道实属那一代的标配。
要知道,如日中天的晋朝书法件件都被后人捧为法书,现在仅剩下两幅真迹:陆机的《平复帖》和王珣的《伯远帖》,二王名气虽大到捅破天,但流传下来的作品都出自后人之手,或多戓少打上了别人的“烙印”。若真要一探晋人书法的精微,“直抵二王”,也只有王珣的《伯远帖》了。
宁负完璧“他人馍”,也要“残山”半角真。还是元赵孟頫说得有体会:“昔人得古刻数行,专心而学之,便可名世。”如此看来,《伯远帖》四十七字,称得上“四十七骊珠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