晋纪二十九
原文:
起强圉大渊献,尽重光单阏,凡五年。
列宗孝武皇帝中之下
◎ 太元十二年丁亥,公元三八七年
春,正月,乙巳,以硃序为青,兗二州刺史,代谢玄镇彭城;序求镇淮阴,许之。以玄为会稽内史。
丁未,大赦。
燕主垂观兵河上,高阳王隆曰:“温详之徒,皆白面儒生,乌合为群,徒恃长河以自固,若大军济河,必望旗震坏,不待战也。”垂从之。戊午,遣镇北将军兰汗、护军将军平幼于碻磝西四十里济河,隆以大众陈于北岸。温攀、温楷果走趣城,平幼追击,大破之。详夜将妻子奔彭城,其众三万馀户皆降于燕。垂以太原王楷为兗州刺史,镇东阿。
初,垂在长安,秦王坚尝与之交手语,垂出,冗从仆射光祚言于坚曰:“陛下颇疑慕容垂乎?垂非久为人下者也。”坚以告垂。及秦主丕自鄴奔晋阳,祚与黄门侍郎封孚、巨鹿太守封劝皆来奔。劝,弈之子也。垂之再围鄴也,秦故臣西河硃肃等各以其众来奔。诏以祚等为河北诸郡太守,皆营于济北、濮阳,羁属温详;详败,俱诣燕军降。垂赦之,抚待如旧。垂见光祚,流涕沾衿,曰:“秦主待我深,吾事之亦尽;但为二公猜忌,吾惧死而负之,每一念之,中宵不寐。”祚亦悲恸。垂赐祚金帛,祚固辞,垂曰:“卿犹复疑邪?”诈曰:“臣昔者惟知忠于所事,不意陛下至今怀之,臣敢逃其死?”祚曰:“此乃卿之忠,固吾求也,前言戏之耳”。待之弥厚,以为中常侍。
翟辽遣其子钊寇陈、颍,硃序遣将军秦膺击走之。
秦主登立妃毛氏为皇后,勃海王懿为太弟。后,兴之女也。遣使拜东海王纂为使持节、都督中外诸军事、太师、领大司马,封鲁王,纂弟师奴为抚军大将军、并州牧,封朔方公。纂怒谓使者曰:“勃海王,先帝之子,南安王何以不立而自立乎?”长史王旅谏曰:“南安已立,理无中改;今寇虏未灭,不可宗室之中自为仇敌也。”纂乃受命。于是卢水胡彭沛谷、屠各董成、张龙世、新平羌雷恶地等皆附于篡,有众十馀万。
后秦主苌徙秦州豪杰三万户于安定。
初,安次人齐涉聚众八千馀家据新栅,降燕,燕主垂拜涉魏郡太守。既而复叛,连张愿,愿自帅万馀人进屯祝阿之甕口,招翟辽,共应涉。
高阳王隆言于垂曰:“新栅坚固,攻之未易猝拔。若久顿兵于其城下,张愿拥帅流民,西引丁零,为患方深。愿众虽多,然皆新附,未能力斗。因其自至,宜先击之。愿父子恃其骁勇,必不肯避去,可一战擒也。愿破,则涉自不能存矣。”垂从之。
二月,遣范阳王德、陈留王绍、龙骧将军张崇帅步骑二万会隆击愿。军至斗城,去甕口二十馀里,解鞍顿息。愿引兵奄至,燕人惊遽,德军退走,隆勒兵不动。愿子龟出冲陈,隆遣左右王末逆击,斩之。隆徐进战,愿兵乃退。德行里馀,复速兵还,与隆合,谓隆:“贼气方锐,宜且缓之。”隆曰:“愿乘人不备,宜得大捷;而吾士卒皆以悬隔河津,势迫之故,人思自战,故能却之。今贼不得利,气竭势衰,皆有进退之志,不能齐奋,宜亟待击之。”德曰:“吾唯卿所为耳。”遂进,战于甕口,大破之,斩首七千八百级,愿脱身保三布口。燕人进军历城,青、兗、徐州郡县壁垒多降。垂以陈留王绍为青州刺史,镇历地。德等还师,新栅人冬鸾执涉送之。垂诛涉父子,馀悉原之。
三月,秦主登以窦冲为南秦州牧,杨定为益州牧,杨壁为司空、梁州牧,乞伏国仁为大将军、大单于、苑川王。
燕上谷人王敏杀太守封戢,代郡人许谦逐太守贾闰,各以郡附刘显。
燕乐浪王温为尚书右仆射。
夏,四月,戊辰,尊帝母李氏为皇太妃,仪服如太后。后秦征西将军姚硕德为杨定所逼,退过泾阳。定与秦鲁王纂共攻之,战于泾阳,硕德大败。后秦主苌自阴密救之,纂退屯敷陆。
燕主垂自碻磝还中山,慕容柔、慕容盛、慕容会来自长子。庚辰,垂为之大赦。垂问盛:“长子人情如何?为可取乎?”盛曰:“西军扰扰,人有东归之志,陛下唯当修仁政以俟之耳。若大国一临,必投戈而来,若孝子之归慈父也。”垂悦。癸未,封柔为阳平王,盛为长乐公,会为清河公。
高平人翟畅执太守徐含远,以郡降翟辽。燕主垂谓诸将曰:“辽以一城之众,返覆三国之间,不可不讨。”五月,以章武王宙监中外诸军事,辅太子宝守中山,垂自帅诸将南攻辽,以太原王楷为前锋都督。辽众皆燕、赵之人,闻楷至,皆曰:“太原王子,吾之父母也!”相遇归之。辽惧,遣使请降。垂以辽为徐州牧,封河南公;前至黎阳,受降而还。
井陉人贾鲍,招引北山丁零翟遥等五千馀人,夜袭中山,隐其外郭。章武王宙以奇兵出其外,太子宝鼓噪于内。合击,大破之,尽俘其众,唯遥、鲍单马走免。
刘显地广兵强,雄于北方。会其兄弟乖争,魏长史张兗言于魏王珪曰:“显志在并吞,今不乘其内溃而取之,必为后患。然吾不能独克,请与燕共攻之。珪从之,复遣安同乞师于燕。
诏征会稽处士载逵,逵累辞不就;郡县敦逼不已,逵逃匿于吴。谢玄上疏曰:“逵自求其志,今王命未回,将罹风霜之患。陛下既已爱而器之,亦宜使其身名并存;请绝召命。”帝许之。逵,<辶彖>之兄也。
秦主登以其兄同成为司徒、守尚书令,封颍川王;弟广为中书监,封安成王;子崇为尚书左仆射,封东平王。
燕主垂自黎阳还中山。
吴深杀燕清河太守丁国,章武人王祖杀太守白钦,勃海人张申据高城以叛;燕主垂命乐浪王温讨之。
苑川王国仁帅骑三万袭鲜卑大人密贵、裕苟、提伦三部于六泉。秋,七月,与没弈干、金熙战于渴浑川。没弈干、金熙大败,三部皆降。
秦主登军于瓦亭,后秦主苌攻彭沛谷堡,拔之,谷奔杏城。苌还阴密,以太子兴镇长安。
燕赵王麟讨王敏于上谷,斩之。
刘卫辰献马于燕,刘显掠之。燕主垂怒,遣太原王楷将兵助赵王麟击显,大破之。显奔马邑西山,魏王引兵会麟击显于弥泽,又破之。显奔西密,麟悉收其部众,获马牛羊以千万数。
吕光将彭晃,徐炅攻张大豫于临洮,破之。大豫奔广武,王穆奔建康。八月,广武人执大豫送姑臧,斩之。穆袭据酒泉,自称大将军、凉州牧。
辛巳,立皇子德宗为太子,大赦。
燕主垂立刘显弟可泥为乌桓王,以抚其众,徙八千馀落于中山。
秦冯翊太守兰椟帅众二万自频阳入和宁,与鲁王纂谋攻长安。纂弟师奴劝纂称尊号,纂不从。师奴杀纂而代之,椟遂与师奴绝。西燕主永攻椟,椟遣使请救于后秦。后秦主苌欲自救之,尚书令姚旻,左仆射尹纬曰:“苻登近在瓦亭,将乘虚袭吾后。”苌曰;“苻登众盛,非旦夕可制;登迟重少决,必不能轻军深入。比两月间,吾必破贼而返,登虽至,无能为也。”九月,苌军于泥源。师奴逆战,大败,亡奔鲜卑。后秦尽收其众,屠各董成等皆降。
秦主登进据胡空堡,戎、夏归之者十馀万。
冬,十月,翟辽复叛燕,遣兵与王祖、张申寇抄清河、平原。
后秦主苌进击西燕主永于河西,永走。兰椟复列兵拒守,苌攻之,十二月,禽椟,遂如杏城。
后泰姚方成攻秦雍州刺史徐嵩垒,拔之,执嵩而数之。嵩骂曰:“汝姚苌罪当万死,苻黄眉欲斩之,先帝止之。授任内外,荣宠极矣。曾不如犬马识所养之恩,亲为大逆。汝羌辈岂可以人理期也!何不速杀我,早见先帝取姚苌于地下治之!”方成怒,三斩嵩,悉坑其士卒,以妻子赏军。后秦主苌掘秦主坚尸,鞭挞无数,剥衣倮形,荐之以棘,坎土而埋之。
凉州大饥,米斗直钱五百,人相食,死者太半。
吕光西平太守康宁自称匈奴王,杀河湟太守强禧以叛。张掖太守彭晃亦叛,东结康宁,西通王穆。光欲自击晃,诸将皆曰:“今康宁在南,伺衅而动。若晃、穆未诛,康宁复至,进退狼狈,势必大危。”光曰:“实如卿言。然我今不往,是坐待其来也。若三寇连兵,东西交至,则城外皆非吾有,大事去矣。今晃初叛,与宁、穆情契未密,出其仓猝,取之差易耳。”乃自帅骑三万,倍道兼行。既至,攻之二旬,拔其城,诛晃。
初,王穆起兵,遣使招敦煌处士郭瑀,运粟三万石以饷之。穆以瑀为太府左长史、军师将军,嘏为敦煌太守。既而穆听谗言,引兵攻嘏,瑀谏不听,出城大哭,举手谢城曰:“吾不复见汝矣!”还而引被覆面,不与人言,不食而卒。吕光闻之,曰:“二虏相攻,此成擒也,不可以惮屡战之劳而失永逸之机也。”遂帅步骑二万攻酒泉,克之,进屯凉兴;穆引兵东还,未至,众溃,穆单骑走,骍马令郭文斩其首送之。
◎ 太元十三年戊子,公元三八八年
春,正月,康乐献武公谢玄卒。
二月,秦主登军朝那,后秦主苌军武都。
翟辽遣司马眭琼诣燕谢罪;燕主垂以其数反覆,斩琼以绝之。辽乃自称魏天王,改元建光,置百官。
燕青州刺史陈留王绍为平原太守辟闾浑所逼,退屯黄巾固。燕主垂更以绍为徐州刺史。浑,蔚之子也。因苻氏乱,据齐地来降。
三月,乙亥,燕主垂以太子宝录尚书事,授之以政,自总大纲而已。
燕赵麟击许谦,破之,谦奔西燕。遂废代郡,悉徙其民于龙城。
吕光之定凉州也,杜进功居多。光以为武威太守,贵宠用事,群僚莫及。光甥石聪自关中来,光问之曰:“中州人言我为政何如?”聪曰:“但闻有杜进耳,不闻有舅。”光由是忌进而杀之。
光与群寮宴,语及政事,参军京兆段业曰:“明公用法太峻。”光曰:“吴起无恩而楚强,商殃严刑而秦兴。”业曰:“起丧其身,鞅亡其家,皆残酷之致也。明公方开建大业,景行尧、舜,犹惧不济,乃慕起、鞅之为治,岂此州士女所望哉?”光改容谢之。
夏,四月,戊午,以硃序为都督司、雍、梁、秦四州诸军事、雍州刺史,戍洛阳。以谯王恬代为都督兗、冀、幽、并诸军事、青、兗二州刺史。
苑川王国仁破鲜卑越质叱黎于平襄,获其子诘归。
丁亥,燕主垂立夫人段氏为皇后,以太子宝领大单于。段氏,右光禄大夫仪之女;其妹适范阳王德。仪,宝之舅也。追谥前妃段氏为成昭皇后。
五月,秦太弟懿卒,谥曰献哀。
翟辽徙屯滑台。
六月,苑川王乞伏国仁卒,谥曰宣烈,庙号烈祖。其子公府尚幼,群下推国仁弟乾归为大都督、大将军、大单于、河南王,大赦,改元太初。
魏王珪破库莫奚于弱落水南。秋,七月,库莫奚复袭魏营,珪又破之。库莫奚者,本属宇文部,与契丹同类而异种,其先皆为燕王皝所破,徙居松漠之间。
秦、后秦自春相持,屡战,互有胜负,至是各解归。关西豪杰以后秦久无成功,多去而附秦。
河南王乾归立其妻边氏为王后;置百官,仿汉制,以南川侯出连乞都为丞相,梁州刺史悌眷为御史大夫,金城边芮为左长史,东秦州刺史秘宜为右长史,武始翟勍为左司马,略阳王松寿为主簿,从弟轲弹为梁州牧,弟益州为秦州牧,屈眷为河州牧。
八月,秦主登立子崇为皇太子,弁为南安王,尚为北海王。
燕护军将军平幼会章武王宙讨吴深,破之,深走保绎幕。
魏王珪密有图燕之志,遣九原公仪奉使至中山,燕主垂诘之曰:“魏王何以不自来?”仪曰:“先王与燕并事晋室,世为兄弟,臣今奉使,于理未失。”垂曰:“吾今威加四海,岂得以昔日为比!”仪曰:“燕若不修德礼,欲以兵威自强,此乃将帅之事,非使臣所知也。”仪还,言于珪曰;“燕主衰老,太子暗弱,范阳王自负材气;非少主臣也。燕主既没,内难必作,于明乃可图也,今则未可。”珪善之。仪,珪母弟翰之子也。
九月,河南王乾归迁都金城。
张申攻广平,王祖攻乐陵;壬午,燕高阳王隆将兵讨之。
冬,十月,后秦主苌还安定。秦主登就食新平,帅众万馀围苌营,四面大哭;苌命营中哭以应之,登乃退。
十二月,庚子,尚书令南康襄公谢石卒。
燕太原王楷、赵王麟将兵会高阳王隆于合口,以击张申;王祖帅诸垒共救之,夜犯燕军,燕人逆击走之。隆欲追之,楷、麟曰:“王祖老贼,或诈走而设伏,不如俟明。”隆曰:“此白地群盗,乌合而来,徼幸一决,非素有约束,能壹其进退也。今失利而去,众莫为用;乘势追之,不过数里,可尽禽也。申之所恃,惟在于祖,祖破,则申降矣。”乃留楷、麟守申垒,隆与平幼分道击之,比明,大获而还,悬所获之首以示申。甲寅,申出降,祖亦归罪。
秦以颍川王同成为太尉。
◎ 太元十四年己丑,公元三八九年
春,正月,燕以阳平王柔镇襄国。辽西王农在龙城五年,庶务修举,乃上表曰:“臣顷因征即镇,所统将士安逸积年,青、徐、荆、雍遗寇尚繁,愿时代还,展竭微效,生无馀力,没无遗恨,臣之志也。”庚申,燕主垂召农为侍中、司隶校尉。以高阳王隆为都督幽、平二州诸军事、征北大将军、幽州牧,建留台于龙城,以隆录留台尚书事。又以护军将军平幼为征北长史,散骑常侍封孚为司马,并兼留台尚书。隆因农旧规,修而广之,辽、碣由是遂安。
后秦主苌以秦战屡胜,谓得秦王坚之神助,亦于军中立坚像而祷之曰:“臣史襄敕臣复仇,新平之祸,臣行襄之命,非臣罪也。苻登,陛下疏属,犹欲复仇,况臣敢忘其兄乎?且陛下命臣以龙骧建业,臣敢违之?今为陛下立像,陛下勿追计臣过也。”秦主登升楼,遥谓苌曰:“为臣弑君,而立像求福,庸有益乎?”因大呼曰:“弑君贼姚苌何不自出?吾与汝决之!”苌不应。久之,以战未有利,军中每夜数惊,乃斩像首以送秦。
秦主登以河南王乾归为大将军、大单于、金城王。
甲寅,魏王珪袭高车,破之。
二月,品光自称三河王,大赦,改元麟嘉,置百官。光妻石氏、子绍、弟德世自仇池来至姑臧,光立石氏为妃,绍为世子。
癸巳,魏王珪击吐突邻部于女水,大破之,尽徙其部落而还。
秦主登留辎重于大界,自将轻骑万馀攻安定羌密造保,克之。
夏,四月,翟辽寇荥阳,执太守张卓。
燕以长乐公盛镇蓟城,修缮旧宫。五月,清河民孔金斩吴深,送首中山。
金城王乾归击侯年部,大破之。于是秦、凉、鲜卑、羌、胡多附乾归,乾归悉授以官爵。
后秦主苌与秦主登战,数败,乃遣中军将军姚崇袭大界。登邀击之于安丘,又败之。
燕范阳王德、赵王麟击贺讷,追奔至勿根山,讷穷迫请降,徙上之上谷,质其弟染干于中山。
秋,七月,以骠骑长史王忱为荆州刺史、都督荆、益、宁三州诸军。忱,国宝之弟也。
秦主登攻后秦右将军吴忠等于平凉,克之。八月,登据苟头原以逼安定。诸将劝后秦主苌决战,苌曰:“与穷寇竞胜,兵家之忌也,吾将以计取之。”乃留尚书令姚旻守安定,夜,帅骑三万袭秦辎重于大界,克之,杀毛后及南安王弁、北海王尚,擒名将数十人,驱掠男女五万馀口而还。毛氏美而勇,善骑射。后秦兵入其营,毛氏犹弯弓跨马,帅壮士数百力战,杀七百馀人。众寡不敌,为后秦所执。苌将纳之,毛氏骂且哭曰:“姚苌,汝先已杀天子,今又欲辱皇后。皇天后土,宁汝容乎?”苌杀之。诸将欲因秦军骇乱击之,苌曰:“登众虽乱,怒气犹盛,未可轻也。”遂止。登收馀众屯胡空堡。苌使姚硕德镇安定,徙安定千馀家于阴密,遣其弟征南将军靖镇之。
九月,庚午,以左仆射陆纳为尚书令。
秦主登之东也,后秦主苌使姚硕德置秦州守宰,以从弟常戍陇城,邢奴戍冀城,姚详戍略阳。杨定攻陇、冀,克之,斩常,执邢奴,详弃略阳,奔阴密。定自称秦州牧、陇西王,秦因其所称而授之。
冬,十月,秦主登以窦冲为大司马、都督陇东诸军事、雍州牧,杨定为左丞相、都督中外诸军事、秦、梁二州牧,杨壁为都督陇右诸军事,南秦、益二州牧,约与共攻后秦;又约监河西诸军事、并州刺史杨政、都督河东诸军事、冀州刺史杨楷各其众会长安。政、楷皆河东人。秦主丕既败,政、楷收集流民数万户,政据河西,楷据湖、陕之间,遣使请命于秦,登因而授之。
燕乐浪悼王温为冀州刺史,翟辽遣丁零故堤诈降于温,为温帐下,乙酉,刺温,杀之,并其长史司马驱,帅守兵二百户奔西燕。辽西王农邀击于襄国,尽获之,惟堤走免。
十一月,枹罕羌彭奚念附于乞伏乾归,以奚念为北河州刺史。
初,帝既亲政事,威权己出,有人主之量。已而溺于酒色,委事于琅邪王道子。道子亦嗜酒,日夕与帝以酣歌为事。又崇尚浮屠,穷奢极费,所亲昵者皆甘姆、僧尼。左右近习,争弄权柄,交通请托,贿赂公行,官赏滥杂,刑狱谬乱。尚书令陆纳望宫阙叹曰:“好家居,纤儿欲撞坏之邪?”左卫领营将军会稽许营上疏曰:“今台府局吏、直卫武官及仆隶婢儿取母之姓者,本无乡邑品第,皆得为郡守县令,或带职在内,及僧尼乳母,竞进亲党,又受货赂;辄临官领众,政教不均,暴滥无罪,禁令不明,劫盗公行。昔年下书敕群下尽规,而众议兼集,无所采用。臣闻佛者清远玄虚之神,今僧尼往往依傍法服,五诫粗法尚不能遵,况精妙乎?而流惑之徒,竞加敬事,又侵渔百姓,取材为惠,亦未合布施之道也。”疏奏,不省。
道子势倾内外,远近奔凑。帝渐不平,然犹外加优崇。侍中王国宝以谗佞有宠于道子,扇动朝众,讽八座启道子宜进位丞相、扬州牧,假黄钺,加殊礼。护军将军南平车胤曰:“此乃成王所以尊周公也。今主上当阳,非成王之比。相王在位,岂得为周公乎?”乃称疾不署。疏奏,帝大怒,而嘉胤有守。
中书侍郎范宁、徐邈为帝所亲信,数进忠言,补正阙失,指斥奸党。王国宝,宁之甥也。宁尤疾其阿谀,劝帝黜之。陈郡袁悦之有宠于道子,国宝使悦之因尼克妙音致书于太子母陈淑媛云:“国宝忠谨,宜见亲信。”帝知之,发怒,托以他事斩悦之。国宝大惧,与道子共谮范宁出为豫章太守。宁临发,上疏言:“今边烽不举而仓库空匮。古者使民岁不过三日,今之劳扰,殆无三日之休。至有生儿不复举养,鳏寡不敢嫁娶。臣恐社稷之忧,厝火积薪,不足喻也。”宁又上言:“中原士民流寓江左,岁月渐久,人安其业。凡天下之人,原其先祖,皆随世适移,何至于今而独不可?谓宜正其封疆,户口皆以土断。又,人性无涯,奢俭由势;今并廉之室,亦多不赡,非其财力不足,盖由用之无节,争以靡丽相高,无有亦限极故也。礼十九为长殇,以其未成人也。今以十六为全丁,十三为半丁,所任非复童幼之事,岂不伤天理、困百姓乎?谓宜以二十为全丁,十六为半丁,则人无夭折,生长繁滋矣。”帝多纳用之。
宁在豫章,遣十五议曹下属城,采求风政,并吏假还,讯问官长得失。徐邈与宁书曰:“足下听断有允,庶事无滞,则吏慎其负,而人听不惑矣,岂须邑至里诣,饰其游声哉!非徒不足致益,乃实蚕渔之所资,岂有善人群子而干非其事,多所告白者乎!自古以来,欲为左右耳目者,无非小人,皆先因小忠而成其大不忠,先藉小信而成其大不信,遂使谗诌并进,善恶倒置,可不戒哉?足下慎选纲纪,必得国土以摄诸曹,诸曹皆得良吏以掌文按,又择公方之人以为监司,则清浊能否,与事而明,足下但平心处之,何取于耳目哉?昔明德马后未尝顾左右与言,可谓远识,况大丈夫而不能免此乎!”
十二月,后秦主苌使其东门将军任瓫诈遣使招秦主登,许开门纳之。登将从之,征东将军雷恶地将兵在外,闻之,驰骑见登,曰:“姚苌多许,不可信也!”登乃止。苌闻恶地诣登,谓诸将曰:“此羌见登,事不成矣!”登以恶地勇略过人,阴惮之。恶地惧,降于后秦,苌以恶地为镇军将军。
秦以安成王广为司徒。
◎ 太元十五年庚寅,公元三九零年
春,正月,乙亥,谯敬王恬薨。
西燕主永引兵向洛阳,硃序自河阴北济河,击败之,永走还上党。序追至白水,会翟辽谋向洛阳,序乃引兵还,击走之,留鹰扬将军硃党戍石门,使其子略督护洛阳,以参军赵蕃佐之,身还襄阳。
琅邪王道子恃宠骄恣,侍宴酣醉,或亏礼敬。帝浸不能平,欲选时望为籓镇以潜制道子,问于太子左卫率王雅曰:“吾欲用王恭、殷仲堪,何如?雅曰:“王恭风神简贵,志气方严;仲堪谨于细行,以文义著称。然皆峻狭自是,且干略不长,若委以方面,天下无事,足以守职;若其有事,必为乱阶矣!”帝不从。恭,蕴之子;仲堪,融之孙也。二月,辛巳,以中书令王恭为都督青、兗、幽、并、冀五州诸军事、兗、青二州刺史,镇京口。
三月,戊辰,大赦。
后秦主苌攻秦扶风太守齐益男于新罗堡,克之,益男走。秦主登攻后秦天水太守张业生于陇东,苌救之,登引去。
夏,四月,秦镇东将军魏揭飞自称冲天王,帅氐、胡攻后秦安北将军姚当成于杏城;镇军将军雷恶地叛应之,攻镇东将军姚汉得于李润。后秦主苌欲自击之,群臣皆曰:“陛下不忧六十里苻登,乃忧六百里魏揭飞,何也?”苌曰:“登非可猝灭,吾城亦非登所能猝拔。恶地智略非常,若南引揭飞,东结董成,得杏城、李润而据之,长安东北非吾有也。”乃潜引精兵一千六百赴之。揭飞、恶地有众数万,氐、胡赴之者首尾不绝。苌每见一军至,辄喜。群臣怪而问之,苌曰:“揭飞等扇诱同恶,种类甚繁,吾虽克其魁帅,馀党未易猝平。今乌集而至,吾乘胜取之,可一举无馀也。”揭飞等见后秦兵少,悉众攻之。苌固垒不战,示之以弱,潜遣其子中军将军崇帅骑数百出其后。揭飞兵扰乱,苌遣镇远将军王超等给兵击之,斩揭飞及其将士万馀级。恶地请降,苌待之如初,恶地谓人曰:“吾自谓智勇杰出上时,而每遇姚翁辄困,固其分也!”
苌命姚当成于所营之地,每栅孔中辄树一木以旌战功。岁馀,问之,当成曰:“营地太小,已广之矣。”苌曰:“吾自结发以来,与人战,未尝如此之快,以千馀兵破三万之众,营地惟小为奇,岂以大为贵哉!”
吐谷浑视连遣使献见于金城王乾归,乾归拜视连沙州牧、白兰王。
丙寅,魏王珪会燕赵王麟于意辛山,击贺兰、纥突邻、纥奚三部,破之,纥突邻、纥奚皆降于魏。
秋,七月,冯诩人郭质起兵于广乡以应秦,移檄三辅曰:“姚苌凶虐,毒被神人。吾属世蒙先帝尧、舜之仁,非常伯、纳言之子,即卿校、牧守之孙也。与其含耻而存,孰若蹈道而死!”于是三辅壁垒皆应之;独郑县人苟曜不从,聚众数千附于后秦。秦以质为冯翊太守;后秦以曜为豫州刺史。
刘卫辰遣子直力鞮攻贺兰部,贺讷困急,请降于魏。丙子,魏王珪引兵救之,直力鞮退。鞮徙讷部落,处之东境。
八月,刘牢之击翟钊于鄄城,钊走河北;又败翟辽于滑台,张愿来降。
九月,北平人吴柱聚众千馀,立沙门法长为天子。破北平郡,转寇广都,入白狼城。燕幽州牧高阳王隆方葬其夫人,郡县守宰皆会之。众闻柱反,请隆还城,遣大兵讨之。隆曰:“今闾阎安业,民不思乱。柱等以诈谋惑愚夫,诱胁相聚,无能为也。”遂留葬讫,遣广平太守、广都令先归,继遣安昌侯进将百馀骑趋白狼城。柱众闻之,皆溃;穷捕,斩之。
以侍中王国宝为中书令,俄兼中领军。
丁未,以吴郡太守王珣为尚书右仆射。
吐谷浑视连卒,子视罴立。视罴以其父祖慈仁,为四邻所侵侮,乃督厉将士,欲建功业。冬,十月,金城王乾归遣使拜视罴沙州牧、白兰王,视罴不受。
十二月,郭质及苟曜战于郑东,质败,奔洛阳。
越质诘归据平襄,叛金城王乾归。
◎ 太元十六年辛卯,公元三九一年
春,正月,燕置行台于蓟,加长乐公盛录行台文书事。
金城王乾归击越质诘归,诘归降,乾归以宗女妻之。贺染干谋杀其兄讷,讷知之,举兵相攻。魏王珪告于燕,请为乡导以讨之。二月,甲戌,燕主垂遣赵王麟将兵击讷,镇北将军兰汗帅龙城之兵击染干。
三月,秦主登自雍攻后秦安东将军金荣于范氏堡,克之。遂渡渭水,攻京兆太守韦范于段氏堡,不克,进据曲牢。
夏,四月,燕兰汗破贺染干于牛都。
苟曜有众一万,密召秦主登,许为内应。登自曲牢向繁川,军于马头原。五月,后秦主苌引兵逆战,登击破之,斩其右将军吴忠。苌收众复战,姚硕德曰:“陛下慎于轻战,每欲以计取之,今战失利而更前逼贼,何也?”苌曰:“登用兵迟缓,不识虚实。今轻兵直进,遥据吾东,此必苟曜竖子与之有谋也。缓之则其谋得成,故及其交之未合,急击之,以败散其事耳。”遂进战,大破之。登退屯于郿。
秦兗州刺史强金槌据新平,降后秦,以其子逵为质。后秦主苌将数百骑入金槌营。群下谏之,苌曰:“金槌既去苻登,又欲图我,将安所归乎?且彼初来款附,宜推心以结之,奈何复以不信疑之乎?”既而群氐欲取苌,金槌不从。
六月,甲辰,燕赵王麟破贺讷于赤城,禽之,降其部落数万。燕主垂命麟归讷部落,徙染干于中山。麟归,言于垂曰:“臣观拓跋珪举动,终为国患,不若摄之还朝,使其弟监国事。”垂不从。
西燕主永寇河南,太守杨佺期击破之。
秋,七月,壬申,燕主垂如范阳。
魏王珪遣其弟觚献见于燕,燕主垂衰老,子弟用事,留觚以求良马。魏王珪弗与,遂与燕绝,使长史张衮求好于西燕。觚逃归,燕太子宝追获之,垂待之如初。
秦主登攻新平,后秦主苌救之,登引去。
秦骠骑将军没弈干以其二子为质于金城王乾归,请共击鲜卑大兜。乾归与没弈干攻大兜于鸣蝉堡,克之。兜微服走,乾归收其部众而还,归没弈干二子。没弈干寻叛,东合刘卫辰。八月,乾归帅骑一万讨没弈干,没弈干奔他楼城,乾归射之,中目。
九月,癸未,以尚书右仆射王珣为左仆射,太子詹事谢琰为右仆射。太学博士范弘之讼殷浩宜加赠谥,因叙桓温不臣之迹。是时桓氏犹盛,王珣,温之故吏也,以为温废昏立明,有忠贞之节;黜弘之为馀杭令。弘之,汪之孙也。
冬,十月,壬辰,燕主垂还中山。
初,柔然部人世服于代,其大人郁久闾地粟袁卒,部落分为二:长子匹候跋继父居东边,次子缊纥提别居西边。秦王坚灭代,柔然附于刘卫辰。及魏王珪即位,攻击高车等,诸部率皆服从,独柔然不事魏。戊戌,珪引兵击之,柔然举部遁走,珪追奔六百里。诸将因张衮言于珪曰:“贼远粮尽,不如早还。”珪问诸将:“若杀副马,为三日食,足乎?”皆曰:“足。”乃复倍道追之,及于大碛南床山下,大破之,虏其半部,匹候跋及别部帅屋击各收馀众遁走。珪遣长孙嵩、长孙肥追之。珪谓将佐曰:“卿曹知吾前问三日意乎?”曰:“不知也。”珪曰:“柔然驱畜产奔走数日,至水必留;我以轻骑追之,计期道里,不过三日及之矣。”皆曰:“非所及也!”嵩追斩屋击于平望川。肥追匹候跋至涿邪山,匹候跋举从降,获缊纥提之子曷多汗、兄子社仑、斛律等宗党数百人。缊纥提将奔刘卫辰,珪追及之,缊纥提亦降,珪悉徙其部众于云中。
翟辽卒,子钊代立,改元定鼎。攻燕鄴城,燕辽西王农击却之。
三河王光遣兵乘虚伐金城王乾归,乾归闻之,引兵还,光兵亦退。
刘卫辰遣子直力鞮帅众八九万攻魏南部。十一月,已卯,魏王珪引兵五六千人拒之,壬午,大破直力鞮于铁岐山南,直力鞮单骑走。乘胜追之,戊子,自五原金津南济河,径入卫辰国,卫辰部落骇乱。辛卯,珪直抵其所居悦跋城,卫辰父子出走。壬辰,分遣诸将轻骑追之。将军伊谓禽直力珪于木根山,卫辰为其部下所杀。十二月,珪军于盐池,诛卫辰宗党五千馀人,皆投尸于河。自河以南诸部悉降,获马三十馀万匹,牛羊四百馀万头,国用由是遂饶。
卫辰少子勃勃亡奔薛干部,珪使人求之,薛干部帅太悉伏出勃勃以示使者曰:“勃勃国破家亡,以穷归我,我宁与之俱亡,何忍执以与魏!”乃送勃勃于没弈干,没弈干以女妻之。戊申,燕主垂如鲁口。
秦主登攻安定,后秦主苌如阴密以拒之,谓太子兴曰:“苟曜闻吾北行,必来见汝,汝执诛之。”曜果见兴于长安,兴使尹纬让而诛之。
苌败登于安定城东,登退据路承堡。苌置酒高会,诸将皆曰:“若值魏武王,不令此贼至今,陛下将牢太过耳。”苌笑曰:“吾不如亡兄有四:身长八尺五寸、臂垂过膝,人望而畏之,一也;将十万之众,与天下争衡,望麾而进,前无横隈,二也;温古知今,讲论道艺,收罗英隽,三也;董帅兄众,上下咸悦,人尽死力,四也。所以得建立功业、驱策群贤者,正望算略中有片长耳。”群臣咸称万岁。
翻译及赏析:
晋纪二十九晋孝武帝太元十二年(丁亥,公元387年)
春,正月,乙已,以朱序为青、兖二州剌史,代谢玄镇彭城;序求镇准阴,许之。以玄为会稽内史。
春季,正月,乙已(初八),东晋任命朱序为青、兖二州剌史,代替谢玄镇守彭城;朱序请求改镇淮阴,得到了朝廷的允许。朝廷任命谢玄为会稽内史。
丁未,大赦。
丁未(初十),宣布大赦。
燕主垂观兵河上,高阳王隆曰:“温详之徒,皆白面儒生,乌合为群,徒恃长河以自固;若大军济河,必望旗震坏,不待战也。”垂从之。戊午,遣镇北将军兰汗、护军将军平幼于西四十里济河,隆以大众陈于北岸。温攀、温楷果走趣城,平幼追击,大破之。详夜将妻子奔彭城,其众三万余户皆降于燕。垂以太原王楷为兖州剌史,镇东阿。
后燕国主慕容垂在黄河之上阅兵,高阳王慕容隆说:“温详这些人,都是白面儒生,乌合之众,只是依靠长河之险来保护自己;如果大军渡过黄河,他们一定会望旗自溃,不用一战。”慕容垂同意他的话。戊午(二十一日),慕容垂派遣镇北将军兰汗、护军将军平幼率军在以西四十里的地方渡黄河,慕容隆则把更多的军队布署在河北岸。温攀、温楷等果然向东阿城逃去。平幼跟踪追击,把这支败军打得大败。温详则趁夜携带妻子儿女逃奔彭城,他的部众三万多户都投降了后燕。慕容垂任命太原王慕容楷为兖州剌史,镇守东阿城。
初,垂在长安,秦王坚尝与之交手语,冗从仆射光祚言于坚曰:“陛下颇疑慕容垂乎?垂非久为人下者也。”坚以告垂。及秦主丕自邺奔晋阳,祚与黄门侍郎封孚、钜鹿太守封劝皆来奔。劝,奕之子也。垂之再围邺也,秦故臣西河朱肃等各以其众来奔。诏以祚等为河北诸郡太守,皆营于济北、濮阳,羁属温详;详败,俱诣燕军降。垂赦之,抚待如旧。垂见光祚,流涕沾衿,曰:“秦王待我深,吾事之亦尽;但为二公猜忌,吾惧死而负之,每一念之,中宵不寐。”祚亦悲恸。垂赐祚金帛,祚固辞,垂曰:“卿犹复疑邪?”祚曰:“臣昔者惟知忠于所事,不意陛下至今怀之,臣敢逃其死!”垂曰:“此乃卿之忠,固吾所求也,前言戏之耳。”待之弥厚,以为中常侍。
当年,慕容垂在长安的时候,秦王苻坚曾经与他握手交谈,冗从仆射光祚曾对苻坚说:“陛下您很顾虑慕容垂吗?慕容垂可不是一个久居人下的人啊。”苻坚却把光祚这番话告诉了慕容垂。前秦国主苻丕从邺城逃奔晋阳后,光祚和黄门侍郎封孚、钜鹿太守封劝都来投奔东晋。封劝是封奕的儿子。慕容垂再次兵围邺城,前秦老臣西河的朱肃等人都各自率自己的部众来归顺东晋。朝廷下诏任命光祚等人为河北等几个郡的太守,都在济北、濮阳等处驻扎,羁縻从属于温详;温详失败后,他们都向后燕军投降。慕容垂赦免了他们,并像过去一样安抚厚待他们。慕容垂看见光祚也在其中,于是痛哭流涕,泪湿衣襟,说:“秦王苻坚待我恩深,我也尽自己全力为他办事;但是受到苻丕、苻晖二公的猜忌,我因为怕死才背叛了他们。现在每一想起这些,半夜也睡不着觉。”光祚也很悲恸。慕容垂赐给光祚金钱布帛,光祚坚决辞谢不收,慕容垂说:“您现在还怀疑我吗?”光祚说:“我过去只知道忠于我所侍奉的主人,想不到陛下您今天还把我这事挂在心上,我怎么能逃过死罪啊!”慕容垂说:“这是你的一片忠心,正是我所企求的,刚才那句话不过是玩笑罢了。”从此,慕容垂对待光祚更加优厚,任命他为中常侍。
翟辽遣其子钊寇陈、颍,朱序遣将军秦膺击走之。
丁零部酋长翟辽派遣他的儿子翟钊进犯东晋的属地陈留、颍川郡。朱序派将军秦膺击退翟钊。
秦主登立妃毛氏为皇后,勃海王懿为太弟。后,兴之女也。遣使拜东海王纂为使持节、都督中外诸军事、太师、领大司马,封鲁王;纂弟师奴为抚军大将军,并州牧,封朔方公。纂怒谓使者曰:“勃海王先帝之子,南安王何以不立而自立乎?”长史王旅谏曰:“南安已立,理无中改;今寇虏未灭,不可宗室之中自为仇敌也。”纂乃受命。于是卢水胡彭沛谷、屠各董成、张龙世、新平羌雷恶地等皆附于纂,有众十余万。
前秦国主苻登册立王妃毛氏为皇后,封勃海王苻懿为皇太弟。毛皇后是毛兴的女儿。苻登派遣使节拜封东海王苻纂为使持节、都督中外诸军事、太师、兼大司马,并封为鲁王;任命苻纂的弟弟苻师奴为抚军大将军、并州牧,并封为朔方公。苻纂生气地对使节说:“勃海王苻懿是先帝苻丕的儿子,南安王苻登为什么不拥立他做皇帝,而却自己登上宝座呢?”长史王旅劝他说:“南安王既已做了皇帝,按道理便不能半途改变了;现在贼寇盗匪还没有消灭,皇族宗室之中不能自己先互相成为仇敌。”苻纂才接受了任命。从此,卢水的胡人彭沛谷,屠各人董成、张龙世,新平羌人雷恶地等便都归附于苻纂,苻纂的部众达到十余万人。
后秦主苌徙秦州豪杰三万户于安定。
后秦国主姚苌,把秦州的强族豪门之士三万户强行送到安定居住。
初,安次人齐涉聚众八千余家据新栅,降燕,燕主垂拜涉魏郡太守。既而复叛,连张愿,愿自帅万余人进屯祝阿之瓮口,招翟辽,共应涉。
当初,安次人齐涉聚集当地的民众八千余家,占据新栅归后燕,后燕国主慕容垂任命齐涉为魏郡太守。不久,齐涉又反叛后燕,与东晋叛将张愿联合。张愿统率一万多人进驻屯扎在祝阿的瓮口,并联络翟辽,共同呼应齐涉。
高阳王隆言于垂曰:“新栅坚固,攻之未易猝拔。若久顿兵于其城下,张愿拥帅流民,西引丁零,为患方深。愿众虽多,然皆新附,未能力斗。因其自至,宜先击之。愿父子恃其骁勇,必不肯避去,可一战擒也。愿破,则涉不能自存矣。”垂从之。
高阳王慕容隆对慕容垂报告说:“新栅城池坚固,如果进攻,不容易马上攻破。如果长时间屯兵在那座城下,张愿裹胁率领他的流民部众,又从西方引来丁零部落的翟辽,可能会给我们造成深重的祸患。张愿的兵虽然多,但都是新近才归附的,不能替张愿奋力死战。应该趁他自己找上门来,先对他发动攻
击。张愿父子依仗他们自己骁勇善战,一定不肯躲避而走,因此可以在一次战斗之中把他们擒住。张愿被击败,齐涉就不能独自存在。”慕容垂接受了他的建议。
二月,遣范阳王德、陈留王绍、龙骧将军张崇帅步骑二万会隆击愿。军至斗城,去瓮口二十余里,解鞍顿息。愿引兵奄至,燕人惊遽,德兵退走,隆勒兵不动。愿子龟出冲陈,隆遣左右王末逆击,斩之。隆徐进战,愿兵乃退。德行里余,复整兵,还与隆合。谓隆曰:“贼气方锐,宜且缓之。”隆曰:“愿乘人不备,宜得大捷;而吾士卒皆以悬隔河津,势迫之故,人思自战,故能却之。今贼不得利,气竭势衰,皆有进退之志,不能齐奋,宜亟击之。”德曰:“吾唯卿所为耳。”遂进,战于瓮口,大破之,斩首七千八百级;愿脱身保三布口。燕人进军历城,青、兖、徐州郡县壁垒多降。垂以陈留王绍为青州剌史,镇历城。德等还师,新栅人冬鸾执涉送之。垂诛涉父子,余悉原之。
二月,慕容垂派范阳王慕容德、陈留王慕容绍、龙骧将军张崇等统领步、骑兵
二万人,会合慕容隆一起攻击张愿。大军抵达斗城,距瓮口二十里,下马解鞍,
暂时休整。而张愿带兵突然袭击,后燕兵马惊慌失措,慕容德的部队撤退而走,慕容隆则
压住阵脚不动。张愿的儿子张龟出马冲掠慕容隆的兵阵,慕容隆派身边将领王末迎上前去厮杀,杀了张龟。慕容隆慢慢挥军掩杀,张愿的军队才撤了回去。慕容德奔逃一里多远,重新整顿兵马,回来与慕容隆会合,对慕容隆说:“贼寇的气势正盛,我们应该暂时缓进。”慕容隆说:“张愿趁我们不加防备的时候,进行突然进攻,理应取得大胜;而我们的将士都因为被隔在黄河渡口的南岸,迫于形势,每个人都想到只有死战,所以才能把敌兵击退。现在敌兵没有得到便宜,士气衰竭、声势败微,进退战守都有各自的打算,因此不能齐心奋战,应该迅速去攻击他们。”慕容德说:“我完全听你的指挥。”于是开始进攻,在瓮口与敌兵会战,大破张愿的部队,杀死七千八百多人;张愿逃脱,退保三布口。后燕军队开进历城,青州、兖州、徐州等郡县与一些民堡,大多数投降。慕容垂任命陈留王慕容绍为青州刺史,镇守历城,慕容德等班师回朝。新栅人冬鸾抓住齐涉,押送到后燕。慕容垂下诏诛斩齐涉父子,其他的人都赦免。
三月,秦主登以窦冲为南秦州牧,杨定为益州牧,杨壁为司空、梁州牧,乞伏国仁为大将军、大单于、苑川王。
三月,前秦国主苻登任命窦冲为南秦州牧,杨定为益州牧,杨壁为司空、梁州牧,封乞伏国仁为大将军、大单于、苑川王。
燕上谷人王敏杀太守封,代郡人许谦逐太守贾闰,各以郡附刘显。
后燕上谷郡人王敏袭杀了太守封,代郡人许谦驱逐了太守贾闰,各自举郡城归顺匈奴部落的刘显。
燕乐浪王温为尚书右仆射。
后燕乐浪王慕容温被任为尚书右仆射。
夏,四月,戊辰,尊帝母李氏为皇太妃,仪服如太后。
夏季,四月,戊辰(初三),孝武帝司马曜尊封他的母亲李氏为皇太妃,仪礼服饰如同皇太后。
后秦征西将军姚硕德为杨定所逼,退守泾阳。定与秦鲁王纂共攻之,战于泾阳,硕德大败,后秦主苌自阴密救之,纂退屯敷陆。
后秦征西将军姚硕德由于受到前秦益州牧杨定的逼迫,撤退到泾阳据守。杨定与前秦鲁王苻纂一起攻击姚硕德,在泾阳决战,姚硕德大败。后秦国主姚苌从阴密赶来援救,苻纂退到敷陆屯守。
燕主垂自还中山,慕容柔、慕容盛、慕容会来自长子。庚子,垂为之大赦。垂问盛:“长子人情如何,为可取乎?”盛曰:“西军扰扰,人有东归之志,陛下唯当修仁政以俟之耳。若大军一临,必投戈而来,若孝子之归慈父也。”垂悦。癸未,封柔为阳平王,盛为长乐公,会为清河公。
后燕国主慕容垂从回到中山。慕容柔、慕容盛、慕容会也从长子县赶回。庚子(疑误),慕容垂因为他们重新回到都城,下令大赦。慕容垂问慕容盛说:“长子那个地方人们的心情怎么样,可以争取吗?”慕容盛说:“西方常有军事搔扰,因此,人们都有归顺东部的意思,陛下您只应当施行仁政、耐心等待时机罢了。如果大军一旦逼临,他们一定会拿着武器前来归顺,就像孝顺的儿子归附仁慈的父亲那样。”慕容垂大喜。癸未(十八日),慕容垂封慕容柔为阳平王,慕容盛为长乐公,慕容会为清河公。
高平人翟畅执太守徐含远,以郡降翟辽。燕主垂谓诸将曰:“辽以一城之众,反覆三国之间,不可不讨。”五月,以章武王宙监中外诸军事,辅太子宝守中山;垂自帅诸将南攻辽,以太原王楷为前锋都督。辽众皆燕、赵之人,闻楷至,皆曰:“太原王子,吾之父母也!”相帅归之。辽惧,遣使请降;垂以辽为徐州牧,封河南公,前至黎阳,受降而还。
高平人翟畅抓住了太守徐含远,并率全郡投降了翟辽。后燕国主慕容垂对各位将领说:“翟辽只不过凭借着一个城池的部众,却在三个国家之间反复归叛,不能不去讨伐。”五月,慕容垂命令章武王慕容宙为监中外诸军事,辅佐太子慕容宝镇守都城中山;慕容垂则亲自统率各位将领向南进攻翟辽。他任命太原王慕容楷为前锋都督。翟辽的部众都是燕赵一带的人,听说慕容楷率军到了,都说:“太原王的儿子,是我们的父母!”于是都互相带领着归顺慕容楷。翟辽恐惧异常,派遣使节到后燕军中请求投降。慕容垂任命翟辽为徐州牧,并封为河南公,并往黎阳地方,办理受降后,班师回朝。
井陉人贾鲍,招引北山丁零翟遥等五千余人,夜袭中山,陷其外郭。章武王宙以奇兵出其外,太子宝鼓噪于内,合击,大破之,尽俘其众,唯遥、鲍单马走免。
井陉人贾鲍,招引来北山丁零部落翟遥等五千多人,趁黑夜偷袭后燕都城中山,攻陷了中山的外城。章武王慕容宙派遣一支奇兵在外边攻击,太子慕容宝在城内擂鼓呐喊呼应,内外合击,把丁零部打得大败,全部俘虏敌军,只有翟遥、贾鲍二人单骑逃走幸免。
刘显地广兵强,雄于北方。会其兄弟乖争,魏长史张兖言于魏王曰:“显志在并吞,今不乘其内溃而取之,必为后患。然吾不能独克,请与燕共攻之。”从之,复遣安同乞师于燕。
匈奴都首领刘显属地广大、兵马强壮,在北方称雄。正巧遇到兄弟之间发生权力争斗,北魏长史张兖便对魏王拓跋说:“刘显这个人的志向就是要吞并我们,现在如果不趁他们内部崩溃而消灭他们,一定会成为我们的后患。但是我们又没有能力自己战胜他们,不妨请燕国和我们一起进攻他。”拓跋听从了他的话,又派安同去后燕国请求出兵。
诏征会稽处士戴逵,逵累辞不就;郡县敦逼不已,逵逃匿于吴。谢玄上疏曰:“逵自求其志,今王命未回,将罹风霜之患。陛下既已爱而器之,亦宜使其身名并存,请绝召命。”帝许之。逵,之兄也。
孝武帝下诏征召会稽郡的隐士戴逵,戴逵几次推辞不肯接受。郡里县里的人敦促逼迫不停,戴逵无奈,只好逃到吴郡去藏了起来。谢玄上奏章说:“戴逵自己追求他那隐居的志向,现在您下的征召他的命令没有收回,将要使他承受在外流浪的风霜之苦。陛下您既然已经爱惜他又器重他,就应该使他的身体与声名一同存在,请您收回征召他的命令。”孝武帝答应了他的请求。戴逵是戴的哥哥。
秦主登以其兄同成为司徒、守尚书令,封颍川王;弟广为中书监,封安成王;子崇为尚书左仆射,封东平王。
前秦国主苻登任命他的哥哥苻同成为司徒、守尚书令,封颍川王。任命他的弟弟苻广为中书监,封为安成王。任命他的儿子苻崇为尚书左仆射,封为东平王。
燕主垂自黎阳还中山。
后燕国主慕容垂从黎阳回到中山。
吴深杀燕清河太守丁国,章武人王祖杀太守白钦,勃海人张申据高城以叛;燕主垂命乐浪王温讨之。
后燕叛将吴深杀了后燕清河太守丁国,章武人王祖杀了太守白钦,勃海人张申占据高城反叛,慕容垂命令乐浪王慕容温发兵去讨伐他们。
苑川王国仁帅骑三万袭鲜卑大人密贵、裕苟、提伦三部于六泉。秋,七月,与没弈干、金熙战于渴浑川,没弈干、金熙大败,三部皆降。
西秦苑川王乞伏国仁统领骑兵三万人袭击鲜卑部落的首领密贵、裕苟、提伦等三部所据守的六泉。秋天,七月,乞伏国仁与前秦安定都尉没弈干、金熙,在渴浑川展开大战,没弈干、金熙大败,鲜卑三个部落也都归降了西秦。
秦主登军于瓦亭,后秦主苌攻彭沛谷堡,拔之,谷奔杏城。苌还阴密,以太子兴镇长安。
前秦国主苻登在瓦亭集结军队,后秦国主姚苌进攻卢胡人彭沛谷的堡垒,攻破后,彭沛谷逃奔杏城。姚苌则还兵阴密,派太子姚兴镇守长安。
燕赵王麟讨王敏于上谷,斩之。
后燕赵王慕容麟发兵去上谷讨伐变民首领王敏,并杀了他。
刘卫辰献马于燕,刘显掠之。燕主垂怒,遣太原王楷将兵助赵王麟击显,大破之。显奔马邑西山。魏王引兵会麟击显于弥泽,又破之。显奔西燕,麟悉收其部众,获马牛羊以千万数。
朔方部落首领刘卫辰向后燕进献马匹,被刘显抢走。后燕国主慕容垂勃然大怒,派遣太原王慕容楷率领兵马协助赵王慕容麟进攻刘显,把刘显打得大败。刘显逃奔到马邑的西部山区。魏王拓跋又带领兵马与慕容麟一起在弥泽攻击刘显,再一次打败了他。刘显走投无路,投奔西燕。慕容麟接收了刘显残留下来的全部兵马,缴获马、牛、羊等战利品成千上万。
吕光将彭晃、徐炅攻张大豫于临洮,破之。大豫奔广武,王穆奔建康。八月,广武人执大豫送姑臧,斩之。穆袭据酒泉,自称大将军、凉州牧。
后凉吕光带领彭晃、徐炅在临洮进攻张大豫,大破张大豫军。张大豫逃奔广武,长史王穆逃奔建康。八月,广武人擒获张大豫押送到姑臧之后斩首。王穆则攻袭占据了酒泉,自称为大将军、凉州牧。
辛已,立皇子德宗为太子,大赦。
辛已(十八日),立皇子司马德宗为太子,宣布大赦。
燕主垂立刘显弟可泥为乌桓王,以抚其众,徙八千余落于中山。
后燕国主慕容垂封立刘显的弟弟刘可泥为乌桓王,来安抚他残余的部众,把八千多帐落的人迁到中山。
秦冯翊太守兰椟帅众二万自频阳入和宁,与鲁王纂谋攻长安。纂弟师奴劝纂称尊号,纂不从;师奴杀纂而代之,椟遂与师奴绝。西燕主永攻椟,椟请救于后秦,后秦主苌欲自救之。尚书令姚、左仆射尹纬曰:“苻登近在瓦亭,将乘虚袭吾后。”苌曰:“苻登众盛,非旦夕可制;登迟重少决,必不能轻军深入。比两月间,吾必破贼而返,登虽至,无能为也。”九月,苌军于泥源。师奴逆战,大败,亡奔鲜卑。后秦尽收其众,屠各董成等皆降。
前秦冯翊太守兰椟率领军队二万人,从频阳到和宁驻扎,跟鲁王苻纂谋划攻取长安。苻纂的弟弟苻师奴劝苻纂登极称尊当皇帝,苻纂没有听从。苻师奴杀了苻纂,取代了他的权位,兰椟于是与苻师奴断绝了来往。西燕国主慕容永进攻兰椟,兰椟派人到后秦求救,后秦国主姚苌想要亲自带兵去救兰椟。尚书令姚、左仆射尹纬对姚苌说:“苻登大军就屯聚在离我们最近的瓦亭,势将乘虚袭击我们的背后。”姚苌说:“苻登的军队虽然强大,不是一两天内就可以到达的。苻登为人反应迟钝滞重而缺乏决断力,一定不会轻易地指挥大军迅速深入袭击我们。差不多两个月之内,我一定会打败贼兵慕容永而返回,那时虽然苻登兵到,也已没有什么可作为了。”九月,姚苌率兵来到泥源。苻师奴迎战,被打得大败,逃命到鲜卑。后秦收编了他的部众,屠各人董成等也都投降。
秦主登进据胡空堡,戎、夏归之十余万。
前秦国主苻登进兵据守胡空堡,戎族人与汉人前来归附的有十多万人。
冬,十月,翟辽复叛燕,遣兵与王祖、张申寇抄清河、平原。
冬季,十月,翟辽又一次反叛后燕,派兵与王祖、张申的军队配合,在清河、平原一带烧杀抢劫。
后秦主苌进击西燕王永于河西,永走。兰椟复列兵拒守,苌攻之;十二月,禽椟,遂如杏城。
后秦国主姚苌率兵挺进,在河西一带袭击西燕国主慕容永的部队。慕容永撤退。兰椟又排开兵阵拒守,姚苌又来攻击他。十二月,姚苌生擒兰椟,于是进入杏城。
后秦姚方成攻秦雍州刺史徐嵩垒,拔之,执嵩而数之。嵩骂曰:“汝姚苌罪当万死,苻黄眉欲斩之,先帝止之。授任内外,荣宠极矣。曾不如犬马识所养之恩,亲为大逆。汝羌辈岂可以人理期也,何不速杀我!”方成怒,三斩嵩,悉坑其士卒,以妻子赏军。后秦主苌掘秦主坚尸,鞭挞无数,剥衣倮形,荐之以棘,坎土而埋之。
后秦将领姚方成进攻前秦雍州刺史徐嵩的寨垒,攻克后抓住徐嵩,历数他的罪恶。徐嵩大骂说:“你们姚苌才是罪该万死,当初苻黄眉打算杀了他,幸亏先帝苻坚阻止,救了他一命,还任命他担任朝廷和地方的重要官职,荣耀宠爱都达到极点。可是姚苌却不如犬马那般知道被主人养育的恩德,亲自做出大逆不道的事。你们这些羌人怎么可以用做人道理来要求呢?为什么不快来杀我!”姚方成恼羞成怒,分三次斩杀徐嵩,把徐嵩的士卒全部推到坑里活埋,又把这些士卒的妻子女儿赏给自己的军卒。后秦国主姚苌把他的恩主、前秦国主苻坚的尸首挖出来,用皮鞭抽打不计其数,并且剥掉了他的衣服,露出尸体,用荆棘再包起来,挖了一个坑埋了起来。
凉州大饥,米斗直钱五百,人相食,死者太半。
凉州发生了严重饥荒,普通的谷米每斗竟然值五百钱。人们饥饿难忍,出现了人吃人的事。死亡的人超过总人口的一半。
吕光西平太守康宁自称匈奴王,杀湟河太守强禧以叛。张掖太守彭晃亦叛,东结康宁,西通王穆。光欲自击晃,诸将皆曰:“今康宁在南,伺衅而动,若晃、穆未诛,康宁复至,进退狼狈,势必大危。”光曰:“实如卿言。然我今不往,是坐待其来也。若三寇连兵,东西交至,则城外皆非吾有,大事去矣。今晃初叛,与宁、穆情契未密,出其仓猝,取之差易耳。”乃自帅骑三万,倍道兼行,既至,攻之二旬,拔其城,诛晃。
吕光的西原太守康宁,自称为匈奴王,刺杀了湟河太守强禧后叛变。张掖太守彭晃也相继反叛,向东结交康宁,向西通好王穆。吕光想亲自带兵去袭击彭晃,各位将领都说:“现在康宁在南方,等待着机会动手,如果彭晃、王穆还没有被诛,康宁又带兵杀到,我们就会进退两难,处境狼狈,局势一定会非常危险。”吕光说:“确实像你们所说的那样。但是我们现在如果不去打败他们,就是坐在这里等待他们来打我们。如果这三支匪寇联合起来,东西夹攻我们,城外就都不会属于我们所有了,大事也就无法挽救了。现在彭晃刚刚叛变,与康宁、王穆在感情联络上还不亲密,我们采取出乎他们意料的进攻,使他们处于仓猝之境,战胜他们就比较容易了。”于是他亲自率领骑兵三万人,以比平时加倍的速度急行军,到达张掖后猛烈进攻二十天左右,攻破城池,杀了彭晃。
初,王穆起兵,遣使招敦煌处士郭,叹曰:“今民将左衽,吾忍不救之邪!”乃与同郡索嘏起兵应穆,运粟三万石以饷之。穆以为太府左长史、军师将军,嘏为敦煌太守。既而穆听谗言,引兵攻嘏,谏不听,出城大哭,举手谢城曰:“吾不复见汝矣!”还而引被覆面,不与人言,不食而卒。吕光闻之曰:“二虏相攻,此成禽也,不可以惮屡战之劳而失永逸之机也。遂帅步骑二万攻酒泉,克之。进屯凉兴,穆引兵东还,未至,众溃,穆单骑走,马令郭文斩其首送之。
当初,王穆聚众起兵时,曾经派使节征召敦煌的隐士郭,郭叹息说:“现在黎民就要像戎人那样穿左边开襟的衣服了,我怎么能忍心不去拯救他们呢!”于是他与同郡人索嘏一起拉起队伍响应王穆,并给王穆运送去三万石粮食用来款待他的部队。王穆任命郭为太府左长史、军师将军,任命索嘏为敦煌太守。不久王穆便听信谗言,率领部队去进攻索嘏。郭尽力劝阻,王穆不听,郭只好辞职离城,挥泪大哭,并举起手来向城谢罪说:“我恐怕不会再看见你了!”回到家后,郭拉开被子盖住自己的脸面,不跟别人说一句话,绝食而死。吕光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说:“两个匪寇自己互相攻击,这样就已成被捉之势了。我们万万不可因为害怕不断战斗的劳苦而失去一劳永逸的良机。”于是,他亲自统率步、骑兵二万人进攻酒泉,攻克后,又进军在凉兴集结。王穆见势只好带着自己的部队向东撤退,还没有跑回自己的老巢,部众便溃不成军。王穆只身单骑逃走,马县令郭文砍下他的首级送给了吕光。
十三年(戊子、388)
十三年(戊子,公元388年)
春,正月,康乐献武公谢玄卒。
春季,正月,东晋会稽郡太守、康乐献武公谢玄去世。
二月,秦主登军朝那,后秦主苌军武都。
二月,前秦国主苻登驻军朝那,后秦国主姚苌驻军武都。
翟辽遣司马眭琼诣燕谢罪;燕主垂以其数反覆,斩琼以绝之。辽乃自称魏天王,改元建光,置百官。
翟辽派遣司马眭琼,前往后燕认罪。后燕国主慕容垂因为他几次反复,便斩了眭琼,拒绝他的请求。翟辽于是自称为魏天王,改年号为“建光”,设立文武百官。
燕青州刺史陈留王绍为平原太守辟闾浑所逼,退屯黄巾固。燕主垂更以绍为徐州刺史。浑,蔚之子也,因苻氏乱,据齐地来降。
后燕青州刺史陈留王慕容绍受到东晋平原太守辟闾浑的逼迫,退兵到黄巾固驻扎。后燕国主慕容垂调任慕容绍为徐州刺史。辟闾浑是辟闾蔚的儿子,因为苻氏内部混乱,趁机占据故齐国的地域投降东晋。
三月,乙亥,燕主垂以太子宝录尚书事,授之以政,自总大纲而已。
三月,乙亥(十五日),后燕国主慕容垂命太子慕容宝任录尚书事,把政事交付给他,自己不过在总体上把握而已。
燕赵王麟击许谦,破之,谦奔西燕。遂废代郡,悉徙其民于龙城。
后燕赵王慕容麟攻击许谦,把他们打得大败,许谦逃奔西燕。后燕于是取消了代郡,把这里的居民统统迁到龙城。
吕光之定凉州也,杜进功居多,光以为武威太守,贵宠用事,群僚莫及。光甥石聪自关中来,光问之曰:“中州人言我为政何如?”聪曰:“但闻有杜进耳,不闻有舅。”光由是忌进而杀之。
后凉吕光当初平定凉州的时候,杜进所立的功劳最多,吕光任命他为武威太守,他受蒙宠专权。其他同僚都赶不上。吕光的外甥石聪从关中地方前来,吕光问他说:“中州那里的人说我治理朝政怎么样?”石聪说:“只听说有一个杜进罢了,没听说有舅舅。”吕光因此忌恨杜进而借故把他杀了。
光与群寮宴,语及政事,参军京兆段业曰:“明公用法太峻。”光曰:“吴起无恩而楚强,商鞅严刑而秦兴。”业曰:“起丧其身,鞅亡其家,皆残酷之致也。明公方开建大业,景行尧、舜,犹惧不济;乃慕起、鞅之为治,岂此州士女所望哉!”光改容谢之。
吕光跟一些幕僚聚餐,谈到朝政方面的事,参军京兆人段业说:“明公您施用刑法太严峻了。”吕光说:“吴起当年刻薄寡恩,但楚国因此强大,商鞅当年刑律森严,但秦国因此振兴。”段业说:”吴起自己被杀、商鞅全家遭到屠戮,都是因为他们残酷到了极点。明公您才刚刚开始创建大业,效法学习尧、舜还恐怕不能成功,竟然去仰慕吴起、商鞅那样的治理方法,这难道是本州的百姓所期望的吗!”吕光肃然变色,感谢段业的这番衷告。
夏,四月,戊午,以朱序为都督司·雍·梁·秦四州诸军事、雍州刺史,戍洛阳。以谯王恬代序为都督兖·冀·幽·并诸军事、青·兖二州刺史。
夏季,四月,戊午(二十九日),东晋任命朱序为都督司、雍、梁、秦四州诸军事和雍州刺史,戍守洛阳。任命谯王司马恬代替朱序为都督兖、冀、幽、并等州诸军事和青、兖二州刺史。
苑川王国仁破鲜卑越质叱黎于平襄,获其子诘归。
西秦苑川王乞伏国仁在平襄击败鲜卑越质叱黎,俘获他的儿子越质诘归。
丁亥,燕主垂立夫人段氏为皇后,以太子宝领大单于。段氏,右光禄大夫仪之女;其妹适范阳王德。仪,宝之舅也。追谥前妃段氏为成昭皇后。
丁亥(疑误),后燕国主慕荣垂册立他的夫人段氏为皇后,命太子慕容宝兼任大单于。段氏是右光禄大夫段仪的女儿;他的妹妹嫁给了范阳王慕容德。段仪是慕容宝的舅舅。慕容垂追尊以前的妃子段氏为成昭皇后。
五月,秦太弟懿卒,谥曰献哀。
五月,前秦皇太弟苻弟苻懿去世,谥号为献哀。
翟辽徙屯滑台。
[12翟辽迁往滑台驻扎。
六月,苑川王乞伏国仁卒,谥曰宣烈,庙号烈祖。其子公府尚幼,群下推国仁弟乾归为大都督、大将军、大单于、河南王,大赦,改元太初。
六月,西秦苑川王乞伏国仁去世,谥号宣烈,庙号为烈祖。他的儿子乞伏公府还很幼小,因此,属下百官拥推乞伏国仁的弟弟乞伏乾归为大都督、大将军、大单于、河南王,并下令大赦,改年号为太初。
魏王破库莫奚于弱落水南,秋,七月,库莫奚复袭魏营,又破之。库莫奚者,本属宇文部,与契丹同类而异种,其先皆为燕王所破,徙居松漠之间。
魏王拓跋在弱落水的南岸将库莫奚打得大败。秋天,七月,库莫奚又来袭击魏营,拓跋再次打败了他。库莫奚本来属于宇文部落,跟契丹同是一个民族但不是一个支派,他们的祖先都曾被前燕王慕容打败,迁移到松漠一带居住。
秦、后秦自春相持,屡战,互有胜负,至是各解归。关西豪杰以后秦久无成功,多去而附秦。
前秦与后秦从春天开始相持不下,交战了好几次,互有胜败,这时各自罢兵返回。关西的一些英雄豪杰因为后秦兴起这么久而仍不能成功,有很多便离去而归附了前秦。
河南王乾归立其妻边氏为王后;置百官,仿汉制,以南川侯出连乞都为丞相,梁州刺史悌眷为御史大夫,金城边芮为左长史,东秦州刺史秘宜为右长史,武始翟为左司马,略阳王松寿为主簿,从弟轲弹为梁州牧,弟益州为秦州牧,屈眷为河州牧。
西秦河南王乞伏乾归册立他的妻子边氏为王后;设置文武百官,摹仿汉族的制度,任命南川侯出连乞都为丞相,梁州刺史悌眷为御史大夫,金城人边芮为左长史,东秦州刺史秘宜为右长史,武始人翟为左司马,略阳人王松寿为主簿,任命他的堂弟乞伏轲弹为梁州牧,他的弟弟乞伏益州为秦州牧,乞伏屈眷为河州牧。
八月,秦主登立子崇为皇太子,弁为南安王,尚为北海王。
八月,前秦国主苻登立自己的儿子苻崇为皇太子,苻弁为南安王,苻尚为北海王。
燕护军将军平幼会章武王宙讨吴深,破之,深走保绎幕。
后燕护军将军平幼会同章武王慕容宙一起讨伐并打败吴深,吴深逃到绎幕固守。
魏王阴有图燕之志,遣九原公仪奉使至中山,燕主垂诘之曰:“魏王何以不自来?”仪曰:“先王与燕并事晋室,世为兄弟,臣今奉使,于理未失。”垂曰:“吾今威加四海,岂得以昔日为比!”仪曰:“燕若不修德礼,欲以兵威自强,此乃将帅之事,非使臣所知也。”仪还,言于曰:“燕主衰老,太子暗弱,范阳王自负材气,非少主臣也。燕主既没,内难必作,于时乃可图也。今则未可。”善之。仪,母弟翰之子也。
魏王拓跋暗中有图谋后燕的野心,派遣九原公拓跋仪担任使者来到后燕都城中山。后燕国主慕容垂盘问他说:“魏王为什么不自己来?”拓跋仪说:“我们的先王与燕国的祖先曾经一起为晋朝的帝室作事,世世代代情同兄弟。我今天奉使前来,在情理上没有失误。”慕容垂说:“今天我的威望,已经传播影响到四面八方去了,怎么能够与过去相比呢!”拓跋仪说:”后燕如果不遵守道德,不循奉礼仪,而只打算依靠军事威力使自己强大,那只是将帅们的事情,不是我这个作使臣的人所知道的。”拓跋仪回国后,对拓跋说:“后燕国主慕容垂已经年老体衰,太子慕容宝又庸碌懦弱,范阳王慕容德对自己的才干气质非常自负,绝不是将来少主的臣下。慕容垂一旦死去,内部一定会发生争斗,到那个时候才可以图谋他们。现在却还不行。”拓跋对他的看法大为称赞。拓跋仪是拓跋叔父拓跋翰的儿子。
九月,河南王乾归迁都金城。
九月,西秦河南王乞伏乾归把都城迁到金城。
张申攻广平,王祖攻乐陵;壬午,燕高阳王隆将兵讨之。
后燕张申率领部众进攻广平,王祖率兵进攻乐陵。壬午(二十五日),后燕高阳王慕容隆率兵讨伐他们。
冬,十月,后秦主苌还安定;秦主登就食新平,帅众万余围苌营,四面大哭,苌命营中哭以应之,登乃退。
冬季,十月,后秦国主姚苌返回安定。前秦国主苻登前往新平谋取军粮,率领一万多兵众围住姚苌的军营,在四面放声大哭。姚苌也命令军营中的士卒用哭来回应他们,苻登的军队才退去。
十二月,庚子,尚书令南康襄公谢石卒。
十二月,庚子(十五日),东晋尚书令、南康襄公谢石去世。
燕太原王楷、赵王麟将兵会高阳王隆于合口,以击张申;王祖帅诸垒共救之,夜犯燕军,燕人逆击,走之。隆欲追之,楷、麟曰:“王祖老贼,或恐诈而设伏,不如俟明。”隆曰:“此白地群盗,乌合而来,徼幸一决,非素有约束,能壹其进退也。今失利而去,众莫为用,乘势追之,不过数里,可尽擒也。申之所恃,唯在于祖,祖破,则申降矣。”乃留楷、麟守申垒,隆与平幼分道击之,比明,大获而还,悬所获之首以示申。甲寅,申出降,祖亦归罪。
后燕太原王慕容楷、赵王慕容麟,率领兵马在合口与高阳王慕容隆会合,来攻击张申。王祖率领各个堡垒的兵卒一起赶来救张申,趁夜袭击后燕军营,后燕部队迎战,王祖败走。慕容隆想要追击,慕容楷、慕容麟说:“王祖那个老贼,恐怕他假败却在外设下伏兵,不如等到明天天亮再说。”慕容隆说;“他们不过是一群穷土地上的盗匪,乌合在一起而来,只希望偶然的机会一战而胜,不是训练有素能够统一步调进退的。现在他们没有捞到好处而退走,部众已不能再接受指挥。如果现在趁势追击,不超过几里路,就可以全部抓获。张申所依仗的,也只有王祖,王祖被打败,那么张申就得投降了。”于是留下慕容楷、慕容麟困守张申的堡垒,慕容隆与平幼分两路带人追击王祖。等到天亮,他们获得大胜回来,把所砍下的王祖兵士的脑袋悬挂起来向张申等部众展示。甲寅(二十九日),张申出城投降,王祖也回来投降请罪。
秦以颍川王同成为太尉。
前秦任命颍川王苻同成为太尉。
十四年(己丑、389)
十四年(己丑,公元389年)
春,正月,燕以阳平王柔镇襄国。
春季,正月,后燕命令阳平王慕容柔镇守襄国。
辽西王农在龙城五年,庶务修举,乃上表曰:“臣顷因征即镇,所统将士安逸积年,青、徐、刑、雍遗寇尚繁,愿时代还,展竭微效,生无余力,没无遗恨,臣之志也!”庚申,燕主垂召农为侍中、司隶校尉;以高阳王隆为都督幽·平二州诸军事、征北大将军、幽州牧;建留台于龙城,以隆录留台尚书事。又以护军将军平幼为征北长史,散骑常侍封孚为司马,并兼留台尚书。隆因农旧规,修而广之,辽、碣遂安。
辽西王慕容农驻守龙城五年。庞杂的事务处理得很得法,于是上奏章说:“我当年因为征讨敌军,就顺便镇守在这里,我所统领的将帅士卒已经过了几年安定闲逸的生活,然而青州、徐州、荆州、雍州等地的遗留的匪寇还很多,我希望能够早日派人来接替我的职务,让我回去,尽量施展我微弱的能力来报效国家,使我在活着的时候不遗留未使出之力,死后也没有什么遗憾,这就是我的愿望!”庚申(初五),后燕国主慕容垂召回慕容农,任命为侍中、司隶校尉,又任命高阳王慕容隆为都督幽、平二州诸军事,征北大将军和幽州牧。在龙城建立留台,任命慕容隆为留台录尚书事。又任命护军将军平幼为征北长史,散骑常侍封孚为司马,并兼任龙城留台尚书。慕容隆遵循、保留了慕容农的旧的规章制度,加以修订扩充,于是,辽水、碣石一带更加安定。
后秦主苌以秦战屡胜,谓得秦王坚之神助,亦于军中立坚像而祷之曰:“臣兄襄敕臣复仇,新平之祸,臣行襄之命,非臣罪也。苻登,陛下疏属,犹欲复仇,况臣敢忘其兄乎!且陛下命臣以龙骧建业,臣敢违之!今为陛下立像,陛下勿追计臣过也。”秦主登升楼,遥谓苌曰:“为臣弑君,而立像求福,庸有益乎!”因大呼曰:“弑君贼姚苌何不自出!吾与汝决之!”苌不应。久之,以战未有利,军中每夜数惊,乃斩像首以送秦。
后秦国主姚苌因为前秦军队屡次获胜利,以为那是得到了前秦国主苻坚的神灵帮助的结果,因此也在军营中竖立苻坚的神像,并且向他祷告说:“我的哥哥姚襄临死时嘱咐我为他报仇,那次在新平城缢死您的祸事,就是我在执行哥哥姚襄的遗命,不是我的罪过呀。苻登,不过是陛下您的比较疏远的亲属,还想着为您复仇,何况我是弟弟,怎么敢忘掉哥哥的大仇呢?况且陛下您又命令我以龙骧将军的身分建立大业,我又怎敢违背您的教诲?今天我为陛下您立这尊神像,希望陛下不要再追究计较臣下我的过错。”前秦国主苻登爬上军营中的指挥楼,从远处告诉姚苌说:“作为臣子而杀害了自己的君主,却又立像求福,能有什么好处呢!”因此,他又大声呼喊说:“杀害了自己君主的奸贼姚苌为什么不自己出来!我和你决一死战!”姚苌不答应。可是,时间一长,因为在交战时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,而他自己在军营中每夜都要受几次惊吓,所以,姚苌才把神像的头斩了下来送给了前秦。
秦主登以河南王乾归为大将军、大单于、金城王。
前秦国主苻登任命河南王乞伏乾归为大将军、大单于,封为金城王。
甲寅,魏王袭高车,破之。
甲寅(疑误),魏王拓跋袭击位于北方的高车部落,大破高车军。
二月,吕光自称三河王,大赦,改元麟嘉,置百官。光妻石氏、子绍、弟德世自仇池来至姑臧,光立石氏为妃,绍为世子。
二月,后凉吕光自称为三河王,实行大赦,改年号为麟嘉,设置文武百官。吕光的妻子石氏、儿子吕绍、弟弟吕德世从仇池来到姑臧。吕光册立石氏为王妃,吕绍为世子。
癸巳,魏王击吐突邻部于女水,大破之,尽徙其部落而还。
癸巳(初九),魏王拓跋在女水攻击吐突邻部,把他们打得大败,又强行将这个部落全部迁走,才班师回朝。
秦主登留辎重于大界,自将轻骑万余攻安定羌密造保,克之。
秦国主苻登把部队的一些需要搬运的笨重物资留在大界,亲自率领一支一万多人的轻装骑兵部队进攻据守安定的羌族密造保,并攻克了他们的地域。
夏,四月,翟辽寇荥阳,执太守张卓。
夏季,四月,翟辽侵犯荥阳,抓住了荥阳太守张卓。
燕以长乐公盛镇蓟城,修缮旧宫。
后燕派遣长乐公慕容盛镇守蓟城,修理整顿旧有宫殿。
五月,清河民孔金斩吴深,送首中山。
五月,清河人孔金杀死了后燕的叛官吴深,并把他的首级送到了后燕的都城中山。
金城王乾归击侯年部,大破之。于是秦、凉、鲜卑、羌、胡多附乾归,乾归悉授以官爵。
西秦金城王乞伏乾归袭击侯年部落,并把侯年部落打得大败。从此秦州、凉州的百姓以及鲜卑人、羌人、胡人等大多数都归附了乞伏乾归,乞伏乾归对他们中的头目都加授官爵。
后秦主苌与秦主登战数败,乃遣中军将军姚崇袭大界;登邀击之于安丘,又败之。
后秦国主姚苌和前秦国主苻登会战,多次失败,于是就派中军将军姚崇突袭大界。苻登在安丘把他截住厮杀,又一次把他们打败。
燕范阳王德、赵王麟击贺讷,追奔至勿根山,讷穷迫请降,徙之上谷,质其弟染干于中山。
后燕范阳王慕容德、赵王慕容麟袭击贺兰部落的贺讷,将他打跑并追到勿根山。贺讷走投无路,只好请求投降,并把部众调遣到上谷,把自己的弟弟染干送到中山去当人质。
秋,七月,以骠骑长史王忱为荆州刺史、都督荆·益·宁三州诸军。忱,国宝之弟也。
秋季,七月,东晋任命骠骑长史王忱为荆州刺史,都督荆、益、宁三州诸军事。王忱是王国宝的弟弟。
秦主登攻后秦右将军吴忠等于平凉,克之。八月,登据苟头原以逼安定。诸将劝后秦主苌决战,苌曰:“与穷寇竞胜,兵家之忌也;吾将以计取之。”乃留尚书令姚守安定,夜,帅骑三万袭秦辎重于大界,克之,杀毛后及南安王尚,擒名将数十人,驱掠男女五万余口而还。毛氏美而勇,善骑射。后秦兵入其营,毛氏犹弯弓跨马,帅壮士数百人战,众寡不敌,为后秦所执。苌将纳之,毛氏骂且哭曰:“姚苌,汝先已杀天子,今又欲辱皇后,皇天后土,宁汝容乎!”苌杀之。诸将欲因秦军骇乱击之,苌曰:“登众虽乱,怒气犹盛,未可轻也。”遂止。登收余众屯胡空堡。苌使姚硕德镇安定,徙安定千余家于阴密,遣其弟征南将军靖镇之。
前秦国主苻登在平凉进攻后秦右将军吴忠等人,攻克了平凉。八月,苻登守苟头原,以此威逼安定。几位将军劝说后秦主姚苌与前秦决一死战,姚苌说:“和走投无路的强盗在战场上争胜,是用兵人的大忌。我准备用计谋战胜他。”于是留下尚书令姚镇守安定,自己在深夜率领骑兵三万人直奔大界,偷袭前秦等待搬运的粮草等笨重物资,果然攻克了大界,杀死了毛皇后以及南安王苻弁、北海王苻尚,俘获名将几十人,并且驱赶、掠走男女兵丁五万余人,凯旋而归。毛皇后貌美而勇武,善于骑马射箭,后秦的兵马冲进她的营帐的时候,毛氏还曾跨上马匹,弯弓反击,带领指挥几百个壮健的兵士死战。但是寡不敌众,被后秦俘获。姚苌有意收她为妾,毛氏边哭边骂着说:“姚苌,你先前就已经杀害了天子,今天又想来侮辱皇后,皇天后土,怎么还能容你!”姚苌杀了毛皇后。他部下众将想趁前秦军惊骇混乱之机继续攻击,姚苌说:“苻登的部众虽然一时陷于混乱,但是激愤之气还仍然很大,不可轻敌。”于是停止继续进攻。苻登也集结残兵败将,屯聚在胡空堡。姚苌派遣姚硕德镇守安定,并把安定居民一千余家迁到阴密,又派他的弟弟征南将军姚靖到阴密镇守。
九月,庚午,以左仆射陆纳为尚书令。
九月,庚午(十九日),东晋擢升左仆射陆纳为尚书令。
秦主登之东也,后秦主苌使姚硕德置秦州守宰,以从弟常戍陇城,邢奴戍冀城,姚详戍略阳。杨定攻陇、冀,克之,斩常,执邢奴;详弃略阳,奔阴密。定自称秦州牧、陇西王;秦因其所称而授之。
前秦国主苻登向东退守时,后秦国主姚苌命令姚硕德选拔任命秦州的一些守宰。姚硕德于是便派他的堂弟姚常戍守陇城,邢奴戍守冀城,姚详戍守略阳。杨定发兵攻破陇城、冀城,斩杀了姚常,擒获了邢奴,姚详则放弃略阳,逃奔阴密。于是杨定便自称为秦州牧、陇西王。前秦后来也就按照他所自称的,委任他官职。
冬,十月,秦主登以窦冲为大司马、都督陇东诸军事、雍州牧,杨定为左丞相、都督中外诸军事、秦·梁二州牧,约共攻后秦;又约监河西诸军事·并州刺史杨政、都督河东诸军事·冀州刺史杨楷各帅其众会长安。政、楷皆河东人。秦主丕既败,政、楷收集流民数万户,政据河西,楷据湖、陕之间,遣使请命于秦,登因而授之。
冬季,十月,前秦国主苻登任命窦冲为大司马、都督陇东诸军事,雍州牧;杨定为左丞相、都督中外诸军事及秦、梁二州牧,约定一起进攻后秦。苻登又分别通知监河西诸军事、并州刺史杨政,都督河东诸军事、冀州刺史杨楷,各自统率他们的军队在长安会师。杨政、杨楷都是河东人,前秦国主苻丕当年失败的时候,杨政、杨楷招集收容逃亡的难民几万户,杨政占据河西,杨楷占据湖县、陕城一带地方,并派遣信使向前秦请求任命官职,苻登按照他们的功劳分别授给官职。
燕乐浪悼王温为冀州刺史,翟辽遣丁零故堤诈降于温帐,乙酉,刺温,杀之,并其长史司马驱,帅守兵二百户奔西燕。燕辽西王农邀击刺温者于襄国,尽获之,惟堤走免。
后燕乐浪悼王慕容温任冀州刺史,翟辽派遣部下丁零人故堤去慕容温帐下诈降。乙酉(初四),故堤刺杀了慕容温和他的长史司马驱,然后带着守卫部队的二百户人家逃奔西燕。后燕辽西王慕容农在襄国拦击参预刺杀司马温的人,并且全部抓获,只有故堤逃走而幸免。
十一月,罕羌彭奚念附于乞伏乾归,以奚念为北河州刺史。
十一月,罕部落羌人首领彭奚念归附乞伏乾归,乞伏乾归便任命彭奚念为北河州刺史。
初,帝既亲政事,威权己出,有人主之量。已而溺于酒色,委事于琅邪王道子;道子亦嗜酒,日夕与帝以酣歌为事。又崇尚浮屠,穷奢极费,所亲昵者皆姆、僧尼。左右近习,争弄权柄,交通请托,贿赂公行,官赏滥杂,刑狱谬乱。尚书令陆纳望宫阙叹曰:“好家居,纤儿欲撞坏之邪!”左卫领营将军会稽许营上疏曰:“今台府局吏、直卫武官及仆隶婢儿取母之姓者,本无乡邑品第,皆得为郡守县令,或带职在内,及僧尼乳母,竞进亲党,又受货赂;辄临官领众,政教不均,暴滥无罪,禁令不明,劫盗公行。昔年下书敕群下尽规,而众议兼集,无所采用。臣闻佛者,清远玄虚之神,今僧尼往往依傍法服,五诫粗法尚不能遵,况精妙乎!而流惑之徒,竞加敬事,又侵渔百姓,取财为惠,亦未合布施之道也。”疏奏,不省。
当初,孝武帝亲自处理国家的政事后,权力与威望出自己手,很有君主的气度。但不久便沉溺于美酒和女色之中,把朝廷的政事统统推给琅邪王司马道子代管。但司马道子也是嗜好喝酒,从早到晚都和孝武帝一起把高歌狂饮当成主要事情。孝武帝又迷信佛教,极端奢侈挥霍,浪费在这方面的钱财很多。他所亲近的人又都是三姑六婆、和尚尼姑,所以他左右的侍从人员,便乘机争权夺利,互相勾结,公开进行贿赂,封官加赏又杂又滥,刑罚惩诫混乱冤错。尚书令陆纳遥望着皇宫叹息着说道:“这么好的一个家,小孩子要把它折腾坏呀!”左卫领营将军会稽人许营呈上一道奏章说:“现在朝廷小吏、军中武官,下至男仆女奴那些不知生父只取母姓的人,本来没有经过官府的考察举荐,却都能当上郡守县令,甚至进入朝中当官,至于那些和尚、尼姑、乳娘等人,更是争先恐后地引进他们的亲朋好友,接受财物贿赂。以至于任用官吏、管辖百姓、政治与教化都没有标准,对无罪之人滥施暴行,当禁当行的法令不明确公布,抢劫、偷盗却公然横行。过去,陛下也曾下令命臣属们知无不言,尽可以规劝讽谏,但是等大家把建议提出来集中到一起呈给陛下时,却没有一个建议被采用。我听说佛是一个清淡、玄妙虚旷的神祗,但是现在的这些和尚尼姑往往虽穿着僧服,却连佛义中最粗浅的教义不淫、不盗、不杀、不说谎、不酗酒这五戒也还不能遵守,更何况精妙的佛法了!而那些受流行的歪风迷惑的人,更是一方面纷纷争相拜佛,一方面又欺凌搜刮黎民百姓,以掠夺来的财产作为实惠,这也不符合佛家`布施'的道理。”奏章呈上之后,没有回音。
道子势倾内外,远近奔凑;帝渐不平,然犹外加优崇。侍中王国宝以谗佞有宠于道子,扇动朝众,讽八座启道子宜进位丞相、杨州牧,假黄铖,加殊礼。护军将军南平车胤曰:“此乃成王所以尊周公也。今主上当阳,非成王之比;相王在位,岂得为周公乎!”乃称疾不署。疏奏,帝大怒,而嘉胤有守。
司马道子的权势在朝廷内外都达到极点,远近官员也都前来投靠。孝武帝的心里渐渐有些不高兴,但在表面上对司马道子还是多加优待尊崇。侍中王国宝奸佞而善于谄媚,得到了司马道子的宠爱。他在背地里鼓动朝中众臣,暗示八座重要大臣联名上奏章给孝武帝,请求擢升司马道子为丞相兼任扬州牧,赐给他皇帝诛杀时专用的铜斧,并加以特别尊崇的礼节等。护军将军、南平人车胤说:“这是周成王姬诵尊敬他叔父周公姬旦的办法。而现在主上在位,不能和成王相比,相王处在这地位怎么能成为周公呢!”于是托辞有病,没在奏章上签名。这个奏章呈上后,孝武帝勃然大怒,而夸奖车胤有自己的节操。
中节侍郎范宁、徐邈为帝所亲信,数进忠言,补正阙失,指斥奸党。王国宝,宁之甥也,宁尤疾其阿谀,劝帝黜之。陈郡袁悦之有宠于道子,国宝使悦之因尼妙音致书于太子母陈淑媛云:“国宝忠谨,宜见亲信。”帝知之,发怒,以他事斩悦之。国宝大惧,与道子共谮范宁出为豫章太守。宁临发,上疏言:“今边烽不举而仓库空匮;古者使民岁不过三日,今之劳扰,殆无三日之休,至有生儿不复举养,鳏寡不敢嫁娶。厝火积薪,不足喻也。”宁又上言:“中原士民流寓江左,岁月渐久,人安其业。凡天下之人,原其先祖,皆随世迁移,何至于今而独不可。谓宜正其封疆,户口皆以土断。又,人性无涯,奢俭由势;今并兼之室,亦多不赡,非其财力不足,盖由用之无节,争以靡丽相高,无有限极故也。礼十九为长殇,以其未成人也。今以十六为全丁,十三为半丁。所在非复童幼之事,岂不伤天理、困百姓乎!谓宜以二十为全丁,十六为半丁,则人无夭折,生长繁滋矣。”帝多纳用之。
中书侍郎范宁、徐邈深受孝武帝信任亲近。他们几次进献忠言,弥补修正朝
中错误遗漏的地方,当面指责痛斥奸邪之辈。王国宝是范宁的外甥,范宁尤其
痛恨他阿谀谄媚的行径,劝说孝武帝罢免革除王国宝的官职。陈郡人袁悦之也受司马道子的宠爱,王国宝让袁悦之请尼姑妙音写信给太子司马德宗的母亲陈淑媛,说:“王国宝忠实而又谨慎,可以亲近信任。”孝武帝知道这件事后,大发雷霆,借口别的事杀了袁悦之。王国宝异常恐惧,和马司道子一起诬陷范宁,并把他逐出朝廷,贬为豫章太守。范宁临走的时候,呈上一道奏章说:“现在边疆并没有点起战争的烽火,但是国家的府库也还是空乏。古代的统治者征召民工应差,一年内不超过三天。现在百姓所遭受的辛劳搔扰,一年内几乎没有三天休息,致使百姓中竟有生下男孩不敢抚养哺育,独身的男子和寡妇也不敢再迎娶出嫁的现象。这是用柴堆之下点火也不足以形容的危机呀!”范宁又上奏章说:“北方中原一带的民众士子当初逃难,流亡江南并在这里居住下来,时间已经比较久了,他们也都渐渐地安居乐业。凡是在天底下生活的人,追溯他们的祖先,都能随着世情的变化而迁徙移动,为什么单单到了今天,反而不允许呢?我认为应该确定他们拥有的土地,确认户籍乡里也都按照他们现在居住的地域断定办理。另外,人的性情也是没有一定限度的,无论豪奢还是节俭,都是由于环境和形势决定的。现在,那些曾经兼并过别人财产的豪门大族,也已大多数不能维持,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财力不足,主要是因为他们花销没有节制,争着以奢靡豪华来比试高下,根本没有限度的缘故。古代的礼法规定,十九岁的时候死了,称做长殇,因为他还没有成年。现在把十六岁的孩子就作为全丁,十三岁的孩子就作为半丁,他们所承担的事不再是孩童的事,这岂不是伤天害理,虐待人民吗?我认为应该规定二十岁的人当全丁,十六岁的人当半丁,那样的话就不会再有人因此而夭折,人口才能正常生长繁衍。”他的这些建议,孝武帝有很多都采纳施用了。
宁在豫章,遣十五议曹下属城,采求风政;并吏假还,讯问官长得失。徐邈与宁书曰:“足下听断明允,庶事无滞,则吏慎其负而人听不惑矣,岂须邑至里诣,饰其游声哉!非徒不足致益,实乃蚕渔之所资;岂有善人君子而干非其事,多所告白者乎!自古以来,欲为左右耳目,无非小人,皆先因小忠而成其大不忠,先藉小信而成其大不信,遂使谗谄并进,善恶倒置,可不戒哉!足下慎选纲纪,必得国士以摄诸曹,诸曹皆得良吏以掌文按,又择公方之人以为监司,则清浊能否,与事而明;足下但平心处之,何取于耳目哉!昔明德马后未尝顾左右与言,可谓远识,况大丈夫而不能免此乎!”
范宁在豫章任上,派遣十五名官吏分别下到十五个属城去,探采访求当地的风俗习惯及治理情况。遇到官吏回来休假时,他就仔细问询民间对官长的评价与反应。徐邈给范宁写信说:“你审理官司,明正公允,日常的很多杂事小事也不积压,这样,官员自然对他职权份内应负责任的事更加谨慎,而人们的心里也就不再觉得迷惑不解了,何必还要到乡里村落听取伪饰的虚名呢?那样做,不仅无助于获得好处,实际上是为掠夺百姓提供了可乘之机。哪有正人君子对于不是他的事,而愿意说长道短的?自古以来,愿意当别人左右耳目的人,没有不是小人的,都是先依靠小小的忠心而逐渐获得方便时机,酿成他的大不忠,先是凭借小小的信义蒙骗别人,最后才得以干出大不信的丑事的。于是就使谗害别人和谄媚别人的人并进,也使善恶混淆,岂可不加以特别警惕!你能谨慎地选择任用部属下官,一定能够找到经国济世的栋梁之才来领导各个部门,各部门都能有优秀的官吏来掌管主持事务,再遴选公允方正廉明的人来担任监督,那么,这个机构的清廉污浊、有才能与否,在办事过程中便可了解清楚。你只平心静气地泰然自若处理事务,何必要借耳目而来访查呢!从前,汉代明德皇后马氏从来没有跟左右侍从的人员谈论公事,可以说是有远见卓识,何况身为大丈夫反而不能避免这样呢?”
十二月,后秦主苌使其东门将军任诈遣使招秦主登,许开门纳之。登将从之,征东将军雷恶地将兵在外,闻之,驰骑见登,曰:“姚苌多诈,不可信也!”登乃止。苌闻恶地诣登,谓诸将曰:“此羌见登,事不成矣!”登以恶地勇略过人,阴惮之。恶地惧,降于后秦,苌以恶地为镇军将军。
十二月,后秦国主姚苌命令他的东门将军任诈降前秦国主苻登,并派信使给苻登送信,答应打开城门把苻登放进来。苻登打算接受。征东将军雷恶地带领部队在外驻防,听说了这个消息,骑着马飞快地跑来晋见苻登说:“姚苌诡计多端,绝不可以相信。”苻登才停了下来。姚苌听说雷恶地返营拜见苻登,就对各位将领说:“这个羌人见了苻登,我的计划就不能成功了。”苻登因为雷恶地勇猛和韬略都超过常人,因此心中暗暗忌惮。雷恶地为此很恐惧,就投降了后秦,姚苌任命他为镇军将军。
秦以安成王广为司徒。
前秦任命安成王苻广为司徒。
十五年(庚寅、390)
十五年(庚寅,公元390年)
春,正月,乙亥,谯敬王恬薨。
春季,正月,乙亥(二十六日),东晋青州、兖州刺史谯敬王司马恬去世。
西燕主永引兵向洛阳,朱序自河阴北济河,击败之。序追至白水,会翟辽谋向洛阳,序乃引兵还,击走之;留鹰扬将军朱党戍石门,使其子略督护洛阳,以参军赵蕃佐之,身还襄阳。
西燕国主慕容永率领部队直奔洛阳,东晋雍州刺史朱序从河阴向北渡过黄河迎战,并把他们打败。朱序追击败退的西燕残兵到达白水,正好翟辽此时正打算进攻洛阳,所以朱序才带着部队赶回,打跑了翟辽。朱序留下鹰扬将军朱党守卫石门,又派他的儿子朱略镇守洛阳,并让参军赵蕃辅佐帮助他,自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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琅琊王道子恃宠骄恣,侍宴酣醉,或亏礼敬。帝益不能平,欲选时望为藩镇以潜制道子,问于太子左卫率王雅曰:“吾欲用王恭、殷仲堪何如?”雅曰:“王恭风神简贵,志气方严;仲堪谨于细行,以文义著称。然皆峻狭自是,且干略不长;若委以方面,天下无事,足以守职,若其有事,必为乱阶矣!”帝不从。恭,蕴之子;仲堪,融之孙也。二月,辛巳,以中书令王恭为都督青·兖·幽·并·冀五州诸军事、兖·青二州刺史,镇京口。
琅邪王司马道子依仗自己得到孝武帝的宠爱而骄横强蛮,过于放纵自己,每次陪同孝武帝宴饮,都喝得酩酊大醉,有时竟然有失对孝武帝的礼节与尊敬。孝武帝越发不满,因此打算遴选几位在当时有名望的人充任地方上的权要,暗地里节制司马道子,于是,他向太子左卫率王雅问道:“我想重用王恭、殷促堪,你看怎么样?”王雅说:“王恭风度神韵优雅高贵,志向气质端方严肃;殷仲堪则小心谨慎、行为检点,他的文章道义被人广泛称道。然而他们都心胸狭窄,自以为是,而且缺乏干才谋略。如果让他们独当一面,天下太平没变乱时,尽可以忠于职守,但如果一旦有事,就一定会成为祸乱的根源!”孝武帝没有信从他的话。王恭是王蕴的儿子。殷仲堪是殷融的孙子。二月,辛巳(初二),孝武帝任命中书令王恭为都督青、兖、幽、并、冀五州诸军事,兖、青二州刺史,镇守京口。
三月,戊辰,大赦。
三月,戊辰(二十日),东晋宣布大赦。
后秦主苌攻秦扶风太守齐益男于新罗堡,克之,益男走。秦主登攻后秦天水太守张业生于陇东,苌救之,登引去。
后秦国主姚苌在新罗堡进攻前秦扶风太守齐益男,攻克之后,齐益男逃走。而前秦国主苻登又在陇东进攻后秦天水太守张业生,姚苌赶去解救他,苻登率兵退去。
夏,四月,秦镇东将军魏揭飞自称冲天王,帅氐、胡攻后秦安北将军姚当成于杏城;镇军将军雷恶地叛应之,攻镇东将军姚汉得于李润。后秦主苌欲自击之,群臣皆曰:“陛下不忧六十里苻登,乃忧六百里魏揭飞,何也?”苌曰:“登非可猝灭,吾城亦非登所能猝拔。恶地智略非常,若南引揭飞,东结重成,得杏城、李润而据之,长安东北非吾有也。”乃潜引精兵一千六百赴之。揭飞、恶地有众数万,氐、胡赴之者前后不绝。苌每见一军至,辄喜。群臣怪而问之,苌曰:“揭飞等扇诱同恶,种类甚繁,吾虽克其魁帅,余党未易猝平;今乌集而至,吾乘胜取之,可一举无余也。”揭飞等见后秦兵少,悉众攻之;苌固垒不战,示之以弱,潜遣其子中军将军崇帅骑数百出其后。揭飞兵扰乱,苌遣镇远将军王超等纵兵击之,斩揭飞及其将士万余级。恶地请降,苌待之如初。恶地谓人曰:“吾自谓智勇杰出一时,而每遇姚翁辄困,固其分也!”
夏季,四月,前秦镇东将军魏揭飞自称为冲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