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笔松风—​—扬州印人桑愉及其篆刻艺术

扬州一向以园林之胜闻名，瘦西湖无疑是其精妙所在。而作为瘦西湖上建筑最为密集、文韵最为浓厚的精华所在，小金山景点更是游客们的必游之地，该景点南向拱门上大篆体“小金山”三个字体态遒劲流畅、风格典丽峻奇，正是出自书法篆刻艺术家桑愉之手。

桑愉（1929—1979年），名宝松，字愉，室名乐观楼。江苏扬州人。是当代扬州杰出的篆刻家，曾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中国印坛熠熠生辉，著有《扬州古今名印谱》《桑宝松印谱》《桑愉印存》等。

桑愉是在典型的扬州文化熏陶下成长起来的艺术家。其祖父、父亲在扬州经营香店，却雅好金石书画，又富于收藏，是扬州许多书画家的朋友。当时扬州知名的书画家，如鲍娄先、王启明、顾伯逵、江轸光、蔡巨川、孙龙父等先生，常常在其经营之所品茗清谈，或作书、作画、作印。桑愉自幼耳濡目染、见闻高雅，造就恂恂儒风。

桑愉15岁时拜金石家蔡巨川先生为师，学习书法篆刻。但同时接受孙龙父等先生多方面的指教，培养了宽博的文化涵养和艺术素质。从桑愉早期许多追摹古玺、汉印和封泥的印作中，便可窥见他从老师那里所受到的影响，作品具有堂堂正正的气度与严谨淳朴的作风，足见功力之精深、气质之典雅。

20世纪60年代初，桑愉和扬州一班印友，热情地投身于探索新时代篆刻艺术发展之中。艺术的创新离不开对历史文化的借鉴。桑愉的篆刻创新，也正是从前人黄士陵的篆刻中得到启迪，而在秦汉时期的金石文字中找到了借古开今的途径。

在篆刻名家、西泠印社社员祝竹看来，桑愉向黄士陵的学习和借鉴，并不是简单的风格模仿和形式因袭，而是追寻到黄士陵印章的源头，深入研习商周两汉金文，并用自己的方法整合金文入印。汉代金文表现出新的特征，它不再像先秦时期那样谨严和郑重，而是流露出一种自由活泼、恣意不羁的个性特征，这一特征被桑愉成功地利用，从而明显突破了传统的印面配篆模式，在借鉴黄士陵篆刻样式的基础上，创作出与黄士陵似合实离的崭新印风，融入了新时代的气息。

“黄士陵极重视印中留白和空间结构的变化，桑愉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发挥，在方正的外形中，线的排布、形的组合，达到‘险绝’之至。在入印文字上，他也是巧拙参用、随机处理。在桑愉典型风格的作品，特别是朱文印，如其代表作《临歧意怅然》中，几乎看不到平行的线，每根线都具有偃仰曲直的变化，每个留白都蕴含方圆大小的玄机。”祝竹谈道。

由于腕力惊人，桑愉对刻制巨印也毫不畏难，有不少代表作都是巨印，如《林散之印》《高二适印》《钟灵孱客》《草圣吾庐》《面壁十年图破壁》等，布局精妙又气势夺人。在巨印中，他把冲刀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，特别是长线急冲，力度和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。

在从事篆刻创作的同时，桑愉还十分注重对印史印论及金石书画的研究。他准备写一本《扬州历代印人传》，已搜集历代扬州籍及活动于扬州的近百位印人的资料，可惜尚未成稿便过早离世。他将平时刻印和读印的感想写成《乐观楼谈印》，其中，有对金石艺术的历史梳理，对金石名家和各家流派的精妙点评，更有对章法、刀法的精辟论述，如“刻印的章法是很重要的”“不论多少字要形成一个整体,融融如一家人。”“黄小松说刻印章法居七分,刀法居三”“不过要辩证地看待章法和刀法之间的关系,两者是表里关系。章法是表,刀法是里”“章法与刀法完美地统起来,才是好作品。”又如“刀法宜结合笔法，‘用刀如用笔’。”“(刻印)每一笔画，都必须刻出，而不是修出，正如写字，每一笔须写出，而不是描出，要缓而不滞，速而不滑，转折处要自然。”等。如今，这些存稿被收录在由广陵书社出版的《桑愉先生文稿书印作品选》中，虽然留存的文字不多，却弥足珍贵。

此外，桑愉还对明清印谱和历代印人作品进行搜集与收藏。他自幼癖好印章，见前人片纸只印，必珍重收藏，考定作者，剪贴成册。他搜集的扬州本地印人作品及扬州历代书画家所用之印，是研究扬州地方文化的宝贵资料；他收藏的包括明代木刻版印谱在内的各种珍贵印谱，多至三百种；他收集的吴让之印稿多达四五百枚，集为八册，其中，《吴让之自评印谱》系吴让之晚年所辑箧存之印近百方，自加评定，并写有题记，是研究篆刻艺术，特别是研究吴让之篆刻艺术极为珍贵的海内孤本。

作为当时的印坛翘楚，桑愉与各地印人都有相当广泛的交流。与上海钱瘦铁、吴仲坰和南京丁吉甫等印人交谊尤深。而外省的许多书画名家如陆俨少、叶浅予、沙孟海、朱屺瞻、赵朴初、启功等均请其治印，林散之、高二适还以诗书相赠，盛赞其印。林散之赠诗云：“笑子不能务正业，业馀时向纸堆钻。可怜毛笔兼刀笔，偷取风神石上刓。”高二适赠诗云：“金陵印人吾皆识，晚得扬州桑阿松。刀法超奇篆法古，羡君功深愈从容……”

今年，是桑愉先生诞辰95周年，时至今日，再看他的艺术人生，仍然闪耀着光辉，他正直的人品、深厚的学养、杰出的成就，及其留下的丰厚精神财富，值得我们永远敬仰怀念。